“殿下——”
就在吴内侍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吐露干净的时候，屋子门口传来了雨葡有些怯生生的呼喊声。
姜若瑶眉眼微动，轻声应了一句：
“进来吧。”
雨葡低眉顺眼的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吴内侍的身上时不由得眸光一颤。
若是说她原本扛回来的是个死鱼一样的人，那么此刻的吴内侍可以用血人来形容了。
头发乱糟糟的散着，一张脸上红肿得和猪头一样，清晰可见无数个指头印留在上面。
胸前插着一把匕首，新鲜的血液还在顺着伤口汩汩的往下流着，膝盖处有两根银白色的针在昏暗的烛火下闪着光。
雨葡愣在了当场，好久才回过神来，将惊疑的目光转向姜若瑶。
姜若瑶抬眸瞧了她一眼，读懂了她眼中的不可置信和震撼。
不置可否的弯了弯唇角，对雨葡说：
“该招的他都招干净了，你且将他处理了吧！”
说着，素手一扬，干净利落的自吴内侍的胸前将那把匕首拔了下来。
自腰间抽出一条雪白的帕子，低着头仔细的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再没有看他们一眼。
姜若瑶的眉眼本就清冷，此刻低首在昏暗跳动的烛火之下，清冷的眉眼映衬在冰凉雪亮的匕首上，更加显得她如山间皑皑白雪。
雨葡一时之间竟有些看得呆了。
许久未听见身旁人有所动作，姜若瑶疑惑的转眸看了一眼雨葡，皱了皱眉：
“怎么？有什么难处吗？”
雨葡呆愣在原地，听见姜若瑶的问话才恍然大悟般的醒过神来。
“是，是！”
可手刚刚伸出去，又犹豫的停在了半空中，不确定的看向姜若瑶：
“殿下的意思是……？”
姜若瑶眉心的褶皱更深了：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成王府里最得力的女暗卫吗？这点小事也要本殿教你？”
那一瞬间，雨葡似乎在姜若瑶的身上看到了林羽庭的影子。
想当初，她还不是成王府里最出色的女暗卫的时候，世子也是这么皱着眉说道：
“这点小事也要阿离亲自处理吗？”
雨葡晃了晃神，又很快的回过神来，伸出手将吴内侍拽在了掌心，像是拖死尸一样往外拖着。
吴内侍看看冰冷如寒霜的姜若瑶，又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雨葡，终于明白过来这一对主仆口中的处置意味着什么。
当即剧烈的挣扎起来，一边挣扎着一边向姜若瑶质问道：
“你不是说只要我说的是真话就放我一条生路吗？你说话不算话！”
雨葡看了一眼姜若瑶，见她眉心微微蹙起不耐，伸手将自腰间取出一条帕子，团住塞在了吴内侍的口中。
堵住了他无休止的反抗和挣扎，低着头就要把人继续往外拖。
“慢着——”
就在雨葡即将将人拖出去的时候，姜若瑶慢悠悠的叫了停。
雨葡眼中滑过疑惑，但还是依言停下了脚下的动作。
吴内侍眼中闪过一丝窃喜和侥幸。
姜若瑶眼底露出一点凉薄的笑意，手中把玩着那把匕首，走到了他的面前。
慢慢的蹲下身子，用冰凉的匕刃抵在他的脸上，亲眼看着他眼底的窃喜和侥幸消散的一干二净，最终化成深深的恐惧。
姜若瑶冰冷的目光直视着对方，勾起一个弧度，然而脸上和眼中却毫无笑意：
“本殿此生最恨玩弄她人清白与性命的人，你能死在本殿手里，也不算枉死！”
说着，手中的匕首在吴内侍的脖颈之间滑过一道血色的弧线。
一旁看着的雨葡都被姜若瑶那瞬间爆发的杀意惊了一惊。
她与姜若瑶相处的时日也不算短了，她能感觉到姜若瑶是一个内心柔软的人，却没想到还有今日这样一面。
雨葡默默地垂下眼睑，心里飘过不知名的情绪。
姜若瑶皱着眉看了一眼自己手里重新染上血色的匕首，嫌恶的甩了甩，似乎是甩掉什么脏东西一般的。
冲着雨葡摆了摆手：
“去吧。”
想了想，又放缓了语气温和的补充道：
“处置完后回来，有些事你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雨葡眸底一震，深深的看了一眼姜若瑶温和如初的脸色，点了点头。
随即动作麻利的将人拖了出去。
今晚可真是个不太平的夜晚啊！
姜若瑶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眉心之间出现了浅浅的褶皱。
刚刚冰凉的匕首抵在吴内侍温热的脖颈之间的触感尤在掌间，姜若瑶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的记忆里。
她性格生来怯懦，又被母亲教导的谨言慎行，事事以温婉柔和为主。
可嫁去大荒草原的这几年，除了一开始的几月太平日子，姜若瑶一步步的见识了诀宇的疯狂魔鬼。
那个疯子的心思真是难以用常理揣度，他一边用着非人的手段折磨着自己，一边又亲自教她如何反击。
如何用匕首，还是他亲手教的呢！
相处之间，她有一次情绪激荡的用刀划破了他的胳膊，诀宇不仅没有恼怒，甚至还有些难言的兴奋。
再后来，姜若瑶甚至亲手送过她身边侍女一个解脱。
姜若瑶伸出手掌，冰凉的掌心覆盖上自己清冷的眉眼，真实的触觉拉回了她飘忽的思绪。
重生归来，她再如何低眉顺眼小心盘算，她骨子里的那个灵魂到底是不一样了。
她受过辱，手里也沾过血。
再做不回那个十五岁无知无觉的十一公主了。
恍恍惚惚，姜若瑶有些沉醉与虚幻与现实之间。
最后，还是雨葡带着点试探和小心的声音唤醒了她。
“殿下……”
不知什么时候，雨葡已然一身清爽的站在了姜若瑶的身边。
姜若瑶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屋子内，原本残留的血色痕迹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空气里还飘着一些若有似无的熏香气。
再看雨葡，换了一身干净舒爽的宫女衣裙，面上的痕迹也被脂粉掩盖住了，只余下鬓发间一点微不可见的水珠昭示着刚刚的不太平。
果然是成王府里最出色的女暗卫，处理这些事情还真是得心应手。
意识到自己刚才对雨葡的动作一无所觉，姜若瑶心里慢慢泛起凉意。
姜若瑶知道，这是自己对雨葡信任熟悉的表现。
因为她是林羽庭送来的人，所以她有意无意的去熟悉信任对方，最终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姜若瑶面色沉沉，看着雨葡。
雨葡看着姜若瑶眼底的疲惫，抿了抿唇：
“殿下今夜累了，不若奴婢明日再来与殿下一个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