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空间缝隙的刹那，顾庭渊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白玉京灵舟磅礴的灵气，而是嘈杂混乱的气息。
这片区域少说有上百人躲在暗处窃窃私语，修为更高一点的，就直接站在原先灵舟所停靠的地方若有所思。
他望着那空无一物的地方脸色微沉。
周围的议论声还在继续：
“怎么离开得如此迅速？明烛道君回白玉京了？”
“我瞧着往西边去了，不像是回白玉京啊。”
“哼，你们有所不知，是找麻烦去了。”
顾庭渊隐去身形站在众人上空，就听到那刚刚开口的元婴修士冷哼一声继续道：
“老夫听说是宫家得罪了这位，现在指不定打上门了。”
众人面面相觑。
“薛老，您开玩笑了，白玉京手中的东西，别人不知，我们几家还不清楚嘛，现在这偌大的南州，哪家不是奉其为上宾？哪有人上赶着得罪？”
被称为薛老的修士撇嘴：
“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梁脑子本就不清醒，下梁可不更猖狂了，我从宫家得来的消息，那位鼎鼎大名的主脉少爷居然狗胆包天，妄想这位明烛道君。”
“啊？？”
众人一脸震惊。
顾庭渊嘴角的笑意一僵，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周身魔压隐隐波动又被他迅速压了回去。
薛老摸着胡子的手一顿，有些迷茫地看了圈周围，当扫到旁边几位不敢置信的表情，他又冷笑：
“不仅如此，手段肮脏又可笑，也不知谁给他的胆子居然还下药。”
众人咋舌：“这这这……实在是荒唐，荒唐！”
“这种手段如何奈何化神修士，明烛道君没当场斩杀已是天大的恩赐。“
“当然，说不定死了还更简单点。”
薛老意味深长地补充完。
顾庭渊闻言眸色沉得像海，当听到“下药”二字时更是怒火高涨，他强压下想要大开杀戒的暴虐欲望，却好似有一把火烧灼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残魂感受到他的怒意刚伸出脸，连话都没出口，转眼就被碾碎。
还待在原地的修士不知为何周身泛起一股股战栗之感，他们对视了眼，犹豫片刻纷纷拱手告别。
等人走了，顾庭渊于半空中现出身形，他俯瞰着下方还隐匿在暗处的众人，心中几经思量：
以他对叶微尘的了解，既然对方选择亲自处理，势必不想让人插手。
而且，自己贸然出手，怕是会影响后面的计划……
他沉思着，突然察觉到和黑龙的契约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唤，最终望着西方天际片刻，便再次撕裂空间离开。
*
黑龙盘在房梁上，尾巴垂下，它伸出硕大的龙首，眼睛瞪得仿佛两颗夜明珠，呲出利齿：
“老子警告你一声，等会儿来的人很恐怖的，你不想死就乖乖听话。”
司应白一口接一口地吐着血，他拢好破碎的衣物，清俊的面容带着几分愁绪和茫然。
视线移到床铺上的血迹时，他眸光闪动了下，当这莫名其妙的黑龙突然开口说话，呼吸又是一窒。
居然会说话……那就不是普通蛟龙妖兽了……
一人一龙面面相觑。
顾庭渊踏入司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诡异的场景。
他目光落到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司应白脸上，从那熟悉的轮廓倒是看出几分故人的模样。
不过上一世拜入魔宫时对方早已毁去容貌，即使修为可以重塑肉身，也未曾改变。
司应白看到这骤然出现的白衣男子一怔，可以撕裂空间瞬间出现，那最少也得是大乘期的修为了。
司家何曾惹过如此恐怖的存在？
他心中忐忑。
黑龙可不管另外两人的复杂心思，它打了个饱嗝儿，爪子指向下方的床榻：
“老……我来的时候，这俩人族正准备交配，你要找的这个好似不情愿，还想自爆金丹同归于尽，我就把另一个解决了，嗝，后来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我怕死半路上，就喊你来看看。”
它没说怎么解决，就是简单咂吧了下嘴。
地上司应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不知是因为被人撞破如此难堪的事情，还是曾看到什么恐怖的画面，以至于在二者的目光下显得极为沉默。
顾庭渊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人：“司应白？”
被注视的人一抖，硬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跪下，温顺地匍匐在地：
“小人正是司应白，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顾庭渊扫过他看似恭敬、实际随时准备暴起的身体，微微眯起眸子。
到底是曾经的得力手下，助魔宫甚多，还不至于多做为难。
他转身坐在桌边，把玩着手上精致的茶盏，修长的身躯笼着窗外透过的日光，描绘着过分精致的轮廓，却照不透眼底的情绪。
上方黑龙懒洋洋盘在房梁上，垂着的龙尾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梁柱。
啪——啪——啪。
茶盏随着把玩人的动作也发出轻微的响声。
寂静的房内，二者声音，一前一后地响起。
在这种压抑又不知缘由的氛围下，司应白的身体越来越紧绷，冷汗一点点从额间滴落，身体的疼痛和精神上的压迫让他昏昏沉沉。
嗒。
茶盏被放了下来。
司应白撑着地上的手骤然握紧。
带着冰冷笑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像是魔神的蛊惑：
“想报仇吗？”
地上的人依旧沉默，显得十分不知好歹。
顾庭渊低笑了两声，回忆片刻，才恍然大悟道：
“本尊倒是忘了……如果你诚心归顺，你的小情人本尊也可以救一救。”
没想到听到心中最担心的事，司应白瞬间惨白了脸，他猛地抬头看向桌边的人，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顾庭渊：“怎么？很惊讶？”
他指尖在桌面轻敲：“养药人，呵，司家暗地里的勾当。”
“这千年世家藏污纳垢，是时候该晒晒太阳了。”
司应白心中惶恐，不知面前人如何晓得司家最大的秘密。
更迷茫对方为何会选中自己。
他感觉自己正走在一条岔路口，左边是荆棘布满，不知何时能解脱；右边是如临深渊，但至少可以带着所爱之人一同坠落。
他还在挣扎做着选择，高处的黑龙垂下龙须，嘀嘀咕咕开口：
“魔主，你这话听上去可真像个名门正派。”
顾庭渊大笑，掌下的茶盏瞬间化作齑粉，他眸光深邃，不知想到了什么，口气带着几分嘲讽：
“曾经有人教过本尊如此，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本尊还是恋恋不忘。”
不知道他恋恋不忘的是人，还是教的事。
黑龙下意识闭嘴，兽类敏锐的感知告诉它，此刻最好别再继续这个话题。
它卷起尾巴，朝着地上沉默已久的人族恶狠狠地开口：
“想好了没有？？？”
被问的司应白自黑龙口中吐出“魔主”二字后，脑海里就更加混乱了。
他望着自己身上的伤，心想：至少对方还给了一个选择。
虽然这个选择好像只有一条生路可走。
他闭了闭眼，终于下了决心，卸去所有防备，低头恭敬道：
“愿为魔主效劳。”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顾庭渊并不惊讶。
他缓缓站起身，视线投向窗外摇曳的竹影和随风流转的云。
一个奇妙的想法窜进脑海里，他随心意震袖一挥。
恐怖的魔气瞬间爆发，飞快笼罩住整座司家，将其拉入一片魔域之中。
魔域内皆随主人心意变化。
此刻正是红月悬天，黑雾弥漫，杀意肆虐。
顾庭渊将魔力强灌到司应白身体里，暂时提升对方的修为。
望着那张原本清俊现在痛苦扭曲的脸，他笑了，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口吻轻声道：
“来。”
他眼中闪烁着嗜血的欲望和想要看一场好戏的兴奋：
“现在，你可以有冤报冤。”
“有仇报仇了。”
黑龙长啸一声冲上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