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宁夜，陷入了玄之又玄的境界，即便手中冰冷的触感逼近真实，却也顾不得疑惑，猛力划过，自后方斜劈而去，由上而下，骤然撕裂了身前的空间，宛如一道月华在急速追去。
银龙呼啸，震慑寰宇，波动在持续，整个空间动荡。
“咔嚓”
镜面般平滑的帘幕似是被扯碎，戟尖寒芒冷冽冰寒，蔑视万千世界，冲破了阻隔，沿途的星辰尽皆化为烟尘。
蓦然，宁夜眼前一亮，那昏暗的夜空骤然炸裂，瞬间延伸到近处，如褶皱的纸张，也让他的身躯遭到重击。
“咳”
九天之雷轰击在心脏，让宁夜直接被抛出，耳边惊呼声接连响起。
“啪”
肩头上一掌轻轻扶住，宁夜枯叶般纷飞的身形顿时停止，自那温暖的手心之处传来的热流，流经他的全身经络，闷痛感消散了大半，愣神的片刻，终于发觉了自身的处境。
他回归到了现实，脱离了镇魂石异象。
灵犀水泽的青石板上，旁边的风炎长老仰身长笑，不远处脸色难看的马长老、满脸呆滞的小胖子，以及阴郁不忿的白舜天，还有抱手祈祷，欣喜莫名的离落儿。
其他诸人，也多是震惊之色，尚未隐去。
宁夜哪里还能不明白，琼楼玉宇雕砌编织的美梦破碎了，遥远渺茫的归途也随之而去，面对的依旧是冰冷的现实。
“呵呵”
嘴角牵扯的苦涩微笑，点点腥涩的鲜血味道萦绕在齿，宁夜对于结果，早已没有先前的热情。
“万千造化孕育钟灵，不想我灵犀水泽得天独厚，幸甚至哉，哈哈”，风炎长老大怀安慰，此刻豪情万丈，周身庞大的气势透出，宽大的衣摆无风自动，霞云变换。
“竟有如此天赋的少年，变化莫测，伴生出星辰之力，平生之所未见”。
“看到了吗？那似乎是一片残破的仙宫，凋落的神府，是镇魂石中封印的上古景象吗？”
底下如此种种的议论，也让宁夜猜测到，或许自己所经历的异象会显现在四柱雷霆之上，那么也就代表着他的这次“衡策”成功了，阴差阳错跻身仙班之列。
“可是，那少年幻生的景象，太过玄异，亦可以说成诡异，伴随的阴冷寒气不像是我辈正统，其心不正，仍需斟酌”。
“不错，最后那道突兀的银光隐隐散发的杀机，太过凛然，邪门了些”。
褒贬不一，众人心中复杂，天才的降临，则意味着宗门资源的倾斜，对在场所有的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影响，再者而言，嫉妒是人之天性。
巧合，纯粹的巧合，谁能想到，侥幸入得风炎长老法眼的无知狂妄少年，竟是百年不遇的奇才，世间之事，还真不能以方寸忖度。
底下小胖子早已傻眼，张大的嘴巴一直没有合拢，之前是为了宁夜顶撞仙人而惊诧，这次却是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绝世天才？”
其貌不扬的短暂同伴，这就成为仙人了？而且看样子还是那种让风炎长老都关注的天才，这世界疯了不成。
旁边进阶成功的几人，以白舜天为首，依次在后，羞涩怯懦的少女离落儿，紧紧的双手交合，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默默的在心底为那个善良的少年高兴，倒似比她自己晋级还要兴奋。
不过，那阴柔俊美的绝艳天才白舜天，看不起来就有些不舒服了，妖异的和煦微笑早已消失，阴鹫的冷眼扫视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荣耀与焦点的转移，对他这种天生自傲的人，是无法忍受的。
风炎长老仿佛年轻了几十岁，神采张扬，迸发的活力聚集在脸上，胡须摆动飘摇。
“少年，呃，老夫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风炎长老愣了片刻，狂喜之下竟是连最基本的名字都未曾知晓，温言相问。
“宁夜”
“宁静如夜，心静如水，寄寓顺和之意，少年人难得的性情，好名字，老夫且问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灵犀水泽的子弟，终生不背反？”
稀松平常的名字，却有如此的解读方式，让底下众人石化无语，看来那少年真是合了老者的心意。
宁夜身姿挺拔，脊背如苍柏，在听闻老人郑重其事的询问之后，能够感受到那种深藏于其中的肃穆。
风炎长老面容一丝不苟，在他这种境界之下，任何绝艳的天赋之人都曾见识过，之所以如此严肃的询问，那是基于灵犀水泽的传承，最终还是由他们这群少年来承接。
此刻的长老，不再是叱咤风云的宗门长老，只是一个老之将至的迟暮守护者，在面对也许有希望继承他们老一辈衣钵的天赋少年，真诚的相询。
宁夜无法完全读懂那样的思绪，或许只是留意到了老人目光中的期望，长舒了一口气，脑海中场景急速闪现，最后定格成永恒。
“我愿意！”
在他人眼中，并不算是一个可以拒绝的征询，多此一举，结局也如此。
“好，好啊，哈哈哈”，风炎长老赞许的点头，心头畅然，朗声道：“自此，宁夜将与前面的人一道，成为我水泽之地最后的子弟”。
越过了马长老的职权，也不需要多余的解释，以他的地位，越俎代庖也只能认定为旁人的荣幸，岂有不愉。
“那个，还有我呢，和宁夜一起……来的”。
胆怯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好在离得不算远，也将将能让近处的几位长老听到，正是那小胖子。
未曾想到和自己一道的少年宁夜，居然能如此巧合的进入仙门，这也激发了他的臆想，眼看无人注意，“仙缘”就此遗落错失，心头激荡之下，也顾不得害怕，梗着脖子出声。
“哦，我却是一时忘记了，既然如此，也上去经历一番吧，或许今日乃上合天道的吉日，不必拘泥”。
得到了仙人的首肯，小胖子喜极，潮红的脸庞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胖乎乎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看着宁夜投过来的鼓励眼神，重重的点头。
临近镇魂石，小胖子想起之前所见，依样画葫芦，成功闯入了进去，身形笨拙的爬上玉石，开启自身宝藏。
这倒是吸引了多数人的注意，有宁夜在前，说不定会出现奇迹也未可知。
短短的片刻时间，异变突生。
“啊”
在所有人被吓了一跳的时候，小胖子惊叫一声，猛然睁开眼睛，四脚朝天跌落下去，眼神透着惊恐，大吼道：“有鬼啊”。
“噗嗤”
当即便有人笑出声，历数往年，也见识过不同的少年经历，不过像这种鬼叫的倒是不多，镇魂石为灵犀水泽的圣物，竟然有人胡言乱语，简直亵渎神灵。
马长老脸色不佳的将小胖子提溜出来，警告他不准搅闹。
小胖子面露灰白，但仍不死心，瘫坐在地上，指着那四柱雷霆争辩，道：“你们看到那异象了吗？一个鬼影，就是那种黑乎乎的吊死鬼，很恐怖的呀”。
宁夜一阵无语，连带着旁边的几位长老都满头黑线，嘴角抽搐。
“想进入仙门想疯了不成，什么鬼影，能见到才是真有鬼了”。
马长老怒瞪了一眼还要争辩的小胖子，待后者偃旗息鼓不作声之后，这才转身朝着风炎长老躬身一礼：“长老，此次筛选之后，取道法归一之数，定为九人，衡请你裁定”。
“好，请圣钟吧！”
“是”
马长老脚下发力，猛然朝着石板踏去，随着动作，那边正中央处的镇魂石发出隆隆的抖动，缓缓下沉没入地下，接着便是四周围绕的龙首玉柱，随之下落，片息之间，恢复如初。
“恭请十八云纹刻古钟，赐予天音”。
宁夜与其余八人站立在前，神情肃穆，不止他们，所有在场的灵犀水泽的弟子和所有长老，都如虔诚的信徒，发自心灵的敬仰。
“咚”
远处山峰传来悠远的钟声，绵延悠长，声波似涟漪波荡，空中一道道起伏，肉眼不可辨，竹林松柏在随之颤动。
残霞如血，夕阳似火，浩大的地域山脉，连响十八声古钟宏音，振动风云，随风传出百里之远，昭示着灵犀水泽的门徒衡策结束，以示苍天厚待。
栖居此处的其余宗门莫不抬首仰望，不知这次是否有惊艳之才，归入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