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幼宜撩袍坐在男人对面，盯着他的侧脸，不由猜测他之前说想要与自己做的交易是什么。
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茶室里一片安静。
江幼宜捧起面前的茶杯，葱白的玉指下意识摩挲着杯壁，说实在的，她对周瑾川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一世的所见所闻中——“恶名昭着”、“邪佞无情”、“脾气古怪”，这是百官及世家对他做出的评价。
江幼宜记得，上一世周瑾川只当了两年的摄政王，在平昭十七年的冬季，周瑾川就不知什么原因被皇帝废了摄政王之位，后又逐出了京都，那时承王和襄王之间的斗争几乎是摆在了面上，而明面上的五王夺嫡，因着摄政王被废，五皇子，八皇子意外暴毙，最后只成了承王和襄王之间的斗争。
哦，是了，上一世五王夺嫡，除了承王，襄王，五皇子，八皇子之外，还有一王就是作为皇帝的亲弟弟——曜王周瑾川，亦是后来的摄政王。
但他不能说是主动争夺，而是在太后母族一支的推动下被推上争夺皇位的道路。
实际上当今皇上并不是太后的亲儿子，而是五十年前宁清先皇后的皇子，只是宁清先皇后生下皇帝之后就血崩而亡了，后来先皇便将皇帝放在文贵妃膝下养着，又将文贵妃抬至文皇后，那贵妃便是现如今的文太后。
周瑾川，就是文太后的亲儿子。
皇帝登基后，念着太后对他的养育之恩，便只给周瑾川封王，让他出宫开府，但并不给他封地，让他像别的皇子一样远离京都，而是承欢太后膝下。
世人只道皇家无情，而皇帝与周瑾川之间的兄弟情却成了例外，从皇帝能放心地将朝政交由周瑾川，并将他封作摄政王一事便能看出。
只是江幼宜想不明白一件事，既然周瑾川原本有能与承王、襄王一党斗一斗的能力，为何最后会被废，甚至走到被逐出京都的地步。
她咬了咬下唇，有些懊恼上一世为什么不多打听一点关于周瑾川的事情，这样也不至于对他的事情两眼一抹黑，什么都是一知半解的了。
现如今的江幼宜早就忘了上一世她因着周瑾川轻薄她，还有针对卫巍一事对周瑾川避之不及的事情了。
既是想要借着周瑾川的权势避开承王、襄王的针对，那就意味着她必须讨好周瑾川，而讨好……
也不知道像以前对卫巍那样子对周瑾川管不管用。
江幼宜想。
她又抬起双眸，小心翼翼地去打量对面的男人。
对面的男人并不知道江幼宜此刻的头脑风暴，准确来说男人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少女身上，一双凤眸盯着楼下戏台上的戏子们，脑海中却想起了随风向他禀报的关于少女过去九年追着卫巍跑的“光荣事迹”。
什么为了知晓卫巍的喜好而买下六坊斋里的所有口味的糕点去讨好他身边的朋友，什么为卫巍送上亲手做的羹汤、糕点，什么为了卫巍忍气吞声与爱慕他的女子交好，什么为了学卫巍最喜欢的那首曲子，偷偷跟着卫巍跑来舒芳楼来学戏子唱戏……
越想周瑾川就越不爽，他盯着楼下正在咿咿呀呀唱戏的戏子们，一双凤眸透着冷意，心中冒出几分烦躁，第一次觉着这戏曲是这么的烦人。
“来人！”
守在门外的侍女连忙开门，“主子有何吩咐？”
“这唱的是什么东西，本王上去唱的都比他们唱得好，让秦香换人！”
周瑾川冷着脸，将手中的茶杯往茶桌上重重一放！
“喏！”
面对周瑾川突如其来的脾气，侍女忙应声，随后匆匆下楼去找掌柜了。
“……”
他突然出声，将在偷偷打量他的江幼宜吓了一跳，连忙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江幼宜抬起眼睛，看着冷着脸的周瑾川，对于他的脾气古怪又有了新的理解。
既然决定要讨好周瑾川，就要习惯他的一切行为。
嗯，首先得要包容他古怪的脾气。
江幼宜暗自想道。
周瑾川发了一通脾气，然后转头望向偷偷打量他的少女。
江幼宜见他看过来，连忙移开视线，装作一脸认真听戏的样子。
“不知江姑娘觉得今日这戏唱的怎样？”
周瑾川压下心中的烦躁，开口问道。
“舒芳楼的戏唱得好是京中人人都认同赞叹的，臣女虽也听戏，但是也并不常听，做不出什么有用的评价，还望殿下见谅。”
江幼宜又喝了口茶，掩饰了自己的心虚。
开玩笑，她两辈子加起来听的戏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回了，虽说算不上会鉴赏，但楼下的戏子唱功如何，她还是能听出来一点的。
但这她能说吗？
显然是不能的！
好一个“不常听”。
周瑾川心中冷哼，对她这下意识掩饰的行为有些不爽，眼神更冷了些。
“不知今日江姑娘将本王约出来所谓何事？”
见着周瑾川问她，江幼宜又在心中暗暗骂了他一句“狗东西”。
她想干嘛他难道不清楚吗？在这里装什么装！
只是心中再怎么吐槽，江幼宜的脸上还是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既是不重要，那本王就先走了，本王挺忙的，没空在这里陪江三姑娘听戏。”
江幼宜斟酌着开口，只是周瑾川似乎并不打算让她有喘气的机会，立马打断了她的声音，站起身道。
男人今日穿了一身湖青色圆领长袍，长发用紫玉簪子松松垮垮地束在身后，端的是一副翩翩玉公子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能气死人。
江幼宜被他打断，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在男人的腿迈出门口的瞬间直截了当地开口：
“不知曜王殿下此前在宫中说的想要与臣女做交易一事可还算数？”
周瑾川一双凤眸波澜不惊地看向她，随后就这样懒懒的倚在门口：
“原本是想的，但是现在嘛，本王反悔了。”
听着周瑾川这样说，江幼宜霎时坐不住了：“为什么？”
周瑾川上下打量了江幼宜一眼，眼前的少女穿着一身杏白色圆领长袍，举手投足间也是做足了男子的样子，只是那圆圆的脸蛋和远山黛眉下那双清澈的杏眸怎么看怎么违和，粉嫩白皙的脸蛋哪里有一丝男子的气概。
他轻嗤了一声：
“自然是有了更好的合作对象了，本王原本觉着江三姑娘还算入得本王的眼，将军府说不定也能为本王所用，但是现如今的局势，江三姑娘怕是还未看清吧？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本来跟本王做交易？”
霎时间江幼宜觉得如坠冰窖，周瑾川轻蔑的语气将她打回了现实。
是啊，她有什么资本来与周瑾川谈交易？
“若是本王没猜错的话，江三姑娘是想借本王的手为江尚书平反吧？”
周瑾川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