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雪阁。
萧景行还在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凄厉的哭泣声，墨眸中划过一抹狠戾。
偌大的院落跪了一地的宫人，有两名宫女被打的血肉模糊，浓重的血腥味萦绕鼻尖，令人作呕。
他瞬间沉下脸，“这是在干嘛？”
许嬷嬷躬身回道:“回皇上的话，这些奴才偷奸耍滑，害李采女小产，皇后娘娘下令全部杖毙。”
萧景行眸光微沉，脸上明显不悦，“他们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上天有好生之德，都放了吧！”
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许嬷嬷还想再说什么，被时贵拦下，蔑笑道，“许慧心，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连皇上的话都不听，想要讨个什么死法？”
许嬷嬷连说三声不敢，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被时贵这么一瞪，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偷偷瞄了一眼皇上的背影，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同，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
萧景行龙行虎步来到李采女的寝殿，直接越过要行礼的众人，来到床边坐下。
床上的李锦姒乌发凌乱，胖乎乎的脸庞全是泪痕，轻泣道:“皇上……都怪奴婢没用，护不住皇儿……”
说着，她扑进皇上怀中，肥胖的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像要嵌入肉中一般。
萧景行周身释放出寒意，眸中满满都是抗拒。
碍于皇后在场，不能让她看出端倪，去找萱儿的麻烦，所以没有把人推开。
轻拍李采女的背，柔声细语，“别哭，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李锦姒眼中没有光，发白的唇瓣微微颤抖，“皇上，有人要害我们母子……是个皇子，他还那么小，早上他还在腹中踢奴婢，怎么就没了呢？”
她把脸藏进皇上怀中，身体的痛远不如心里的痛。
昨天下午，她吃了两盘点心在花园里走动消食，无意中听到两个宫女在偷懒聊天。
闲来无事，她停下来听了一会儿，没想到听到了让人崩溃秘密。
“皇后娘娘心善，把李采女照顾的白白嫩嫩的。”
“哼，看人不能光看表面，你看李采女的肚子，比怀了双生子的肚子还要大，你知道为什么吗？”
“好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吧！”
“李采女饭量大，是因为皇后命人在安胎药里，加了开胃健脾的药。补身体的药，就算被人查出来也不怕……去母留子……”
“啊？要是我死都不肯……”
那一刻，李锦姒如遭雷击，怪不得她总感觉吃不饱，不停的往嘴里塞东西，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身体肿的像发面馒头似的。
心里痛到快要窒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皇后得逞。
轻轻抚摸肚皮，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她的皇儿不能白死。
萧景行眸光微闪，想到萱儿的孩子，接连失去两个孩子，心情沉重，“害你的人已经杖毙，不要再胡思乱想，养好身体，往后还会有孩子的。”
听到皇上的话，李锦姒眸子变得黯淡无光，一颗真心被碾压的支离破碎。
缓缓松开手，嘴里喃喃道:“不会再有了，皇上，奴婢再也不能侍奉您……”
皇后温声劝道:“锦姒，你要看开一点，养好身体，孩子还会回到你的身边。”
李锦姒兀自发笑，死死的盯着皇后，目光阴森森的，“皇儿，你可真淘气，怎么跑到皇后背上去了，快下来，到娘亲这里来……”
“皇上，锦姒妹妹神志不清，让胡太医看看吧！”皇后半眯着眸子，掩饰眼中的惧意，强装镇定。
李锦姒脸上带着淡淡的失落，悲痛欲绝，沙哑着声音，“皇儿，快过来啊，你是娘的心肝宝贝，为什么不和娘亲近？”
她朝皇后伸出手，满脸慈爱，泛红的眸底闪着泪花，像是真的能看到孩子的魂魄。
皇后吓得连连后退，大声嚷嚷着，“皇上，她疯了，疯了……”
萧景行看着李采女呆滞的模样，柔声安慰道:“朕知道你很难过，失去孩子的痛苦，朕也感同身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锦姒呆呆的望向皇上，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温暖。
皇上谁都不爱，只爱他自己。
后宫的女人，不过是他制衡权力的棋子而已，他利用妃嫔巩固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步步为营，坐稳江山。
而她满腔痴心错付，输的一塌糊涂，身心俱疲，甚至陪上孩儿的性命，也换不来皇上的一个温暖的眼神。
她笑，笑自己痴，笑自己傻，以为可以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变凤凰，被居心不良的皇后利用，最后陪上了皇儿的性命。
她也伤了根本，这辈子都不可能怀孕，而罪魁祸首却在一旁看她的笑话。
恨不得手刃仇人为皇儿报仇，可惜她做不到，只能把仇恨深藏心底，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皇后娘娘，求求你，把皇儿还给我，我不能没有他啊！”
说着，从枕头下拿出一件小衣裳，温声哄道:“乖乖，到娘亲这里来，娘亲给你穿衣裳……”
“李采女，孩子已经没了，你清醒一点。”皇后见她疯疯癫癫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难道她真的能看到鬼魂？
明明是炎炎夏日，却感觉手脚冰凉，浑身发沉，好像真的有东西压着自己的脖颈，遍体生寒。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俯身行礼，“皇上，臣妾觉得不舒服，先告退了。”
萧景行抬了抬手，道:“朕看你气色不太好，操持后宫辛苦了，今晚朕去凤仪殿陪你。”
皇后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已经记不清皇上几时在凤仪殿过夜，勉强露出笑意，“这些不过是臣妾分内之事。”
萧景行没有接话，他心里清楚，皇后如今早已变得铁石心肠，这一切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见皇后领着众人离开后，萧景行淡然道:“好好养病，朕下回再来看你。”
李锦姒呆呆的望着皇上的背影，傻傻的笑道:“皇儿，快到娘亲这里来，到娘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