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子明看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王妃，又把脑袋缩了回来，有些蔫蔫的，打不起精神。
虽然王爷说，不许将他在治疗腿疾的事告诉王妃，可衡子明总觉得王妃已经知道了。
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探究，而且他们每次从师父那里医治完回来，他都得给王爷熬药。
而且王妃还有意无意的拿着医书问他些问题，刚开始衡子明根本没注意到王妃在套话，问啥答啥，说完之后在王妃一句，“你一个小厮，医学知识这般丰富，还不如出府做个大夫？”
衡子明只能冷汗涔涔回答，“只是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的。”
他生怕王妃再问两句自己就要露馅，不过王妃什么都没说。
只是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总是一副，“我知道你在骗我”的眼神。
关键是王妃对他特别好，自有印象以来，衡子明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照顾人的人，可王妃却会关照他们这些下人的心情。每次做什么好吃的，总要想着他。
昨天刚回来，就吃到了彩珠送来的一款名叫“雪媚娘”的甜品，王妃竟还记得他爱吃酸口，晚膳时，还特地让人给他送了一份菠萝烧鸭。
呜呜呜，衡子明觉得欺骗一个对自己好的人，简直就是在犯罪！
不过衡子明的纠结，并没有延续很久，因为他很快发现，困扰他的问题，已经迎刃而解了！
***
宋夏晴在灶台间，忙得满身汗，这才准备好了一桌精致早餐。
她不但熬了个极耗功夫的八宝粥，还煎了两个软糯好入口的舒芙蕾，可惜之前没有准备，没有应季水果可用。
她让厨娘将东西温着，这才准备回房间看王爷是否醒来。
没想到的是，躺在床上的王爷虽然双眼紧闭，却睡得极其不安稳，眉头紧锁，似是陷入了极深的梦魇，额头上沁出豆大的冷汗。
他半张着嘴，时不时发出嘶哑的痛呼。
宋夏晴坐在床边，心绞成一团。
“不……别……放开他，放开他们！”九王爷浑身颤抖，一只手在空中无意识地乱晃，“放开！放开！”
宋夏晴想要握住他的手，被触碰到的人却突然惊醒，一拳击出。
速度太快，宋夏晴来不及说话，更来不及反应。
腹部传来钻心的疼痛，整个人腾空而起，再重重砸在了地上。
霎时，口中尝到一股血腥味，眼前模糊一片，脑袋里嗡嗡嗡作响。
“夏晴！”九王爷清醒过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嘶吼一声，猛的从床上跳下来，想要伸手将人抱到怀里，可单膝跪地，又手足无措。
宋夏晴勉强压住喉咙里的血腥气，保持最后的清明一把抓住九王爷的胳膊，看向那那张面色如土的脸，勉强扯出一个笑。
“这下被我抓住了吧，小郎君竟然是会走路的。”
说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九王爷惊恐万状的脸。
***
宋夏晴觉得自己睡了很久，醒来时，头昏沉沉的，手刚一动，就被人紧紧握住，耳边响起紧张的询问，“你醒了？”
“嘶”。
宋夏晴想要转头，可这一呼吸，腹部传来棉麻针扎一般的痛感。
“你很疼吗？”九王爷压抑着痛苦问道，随后又冲外面喊道，“衡子明，你给我滚进来，不是说她不会疼吗？”
一直待命的衡子明急吼吼地滚了进来，满头大汗，“王爷你让让，我再给王妃把把脉。”
宋夏晴终于转过头来，看到九王爷猩红的双眼，死死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还是快急哭的宜香吼道：“王爷！给主子治疗要紧啊！”
九王爷似是猛地反应过来，轻轻松开她的胳膊，神情凄然地往后退了一步，那眼神刚和宋夏晴对上，就慌张地移开。
衡子明的手搭在了宋夏晴的手腕上，可是她没心情看，只保持着慢慢呼吸，看向站在一旁的身姿挺拔的九王爷。
他只随意穿了件蓝色的袍子，头发未束，随意的披散在肩上，里衣歪七扭八的露出一两个角。
饶是如此狼狈模样，可宋夏晴却向看不够似的，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笔直身段，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意，“小郎君的个子，我很满意。”
衡子明：？？？
宜香：？？？
倒是九王爷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红色血丝，额头青筋曝出，看过来的眼神终于有了一分人气，满是惶恐不安的如释重负。
“嘶。”宋夏晴又痛呼一声。
“很疼吗？你不是说有药可以止疼吗？快拿来用！”九王爷上前，一把拽住衡子明的衣领，将人拎了起来，又想起来，一把将衡子明丢开，就要往门外走去。
“崔峻，崔峻，去，你快马加鞭去临安茶庄请衡前辈！”
衡子明苦着脸，扭头向王妃求助。
“王妃！”宜香惊呼声，唤回了快要失智的九王爷，扭头一看，竟是宋夏晴要从床上爬起来。
他猛然折返，将要爬起来的宋夏晴按住，“别、别动，你现在还动不得，你、你……”
“嘘，嘘，冷静，我没事，没事。”宋夏晴轻声安慰，“你在这里陪我可好。”
那双握着她肩膀的宽大手掌，正在微微颤抖。
宋夏晴使了个眼色，衡子明和宜香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去。
九王爷额头微微抵着她的肩，肩膀微微抖动，好一会儿才停止颤抖，宋夏晴就抬起能动的那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臂，帮他放松。
“对不起。”九王爷在她耳边呢喃，“对不起，我该……早就告诉你的。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没事了，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宋夏晴说道，又轻咳了两声。
九王爷立刻抬起头，眼中满是慌张，又有转身出去喊人的趋势。
宋夏晴拉住他的衣袖，轻声说道：“其实不怎么疼了，小郎君要是搂着我，可能就一点都不疼了。”
终于，宋夏晴满意地窝在了半靠着的九王爷怀里。
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早就知道衡子明是个大夫，没想到医术这么好。
只有醒来时那针扎般的疼痛有些难受，现在麻木木的感觉，并不觉难熬。
“我很高兴你的腿能站起来。”宋夏晴突然说道，语气中带着心疼和严肃，“如果你站起来的代价，是每次痛不欲生的遭罪，我宁愿你永远坐轮椅。”
原本还轻轻环在她腰上的手，紧了一分。
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气，慢慢感受到了九王爷将下巴放在了她的头上，两人以极其亲密的姿势相拥着。
“我、我和你说说……那些年吧。我有必须站起来的理由。”九王爷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说得有些艰难。
说话间，胸膛起伏，连带着宋夏晴都能感受到他胸膛内此刻的翻腾。
宋夏晴伸出手，与环在她腰间的那只手，紧紧相握，“我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