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王枝枝的话戛然而止。
她再次垂眸吸了一口咖啡，手指擦过杯身，沉默不语。
杨清越放下了手中的牛奶，手轻轻地搭在桌沿，终于正视了她，如此问道。
他为什么对陈见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为什么打电话时他会在陈见身边？
为什么他会愿意答应陈见的请求？
他和陈见究竟什么关系。
王枝枝拿不准这一点，她不知应不应当多言。
如果是以前，她会大大咧咧、毫不犹豫地问出口，问清她所感兴趣的一切。
但现在。
她只能面上假装平静，却始终犹豫着，嗫嚅着，迟迟不能将她的疑惑问出口。
“你想问什么？”杨清越似是看出了她的迟疑，他手指轻点桌面，敲出一声清脆的叩击音。
“我……”杨清越的主动问起给了她勇气，王枝枝终究还是开口，“你和陈见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喜欢她。”
杨清越很快回道，表情自然，仿佛只是顺口谈起今天早上吃了什么。
但他狭长的桃花眼里藏着的，是沉甸甸的认真和珍重。
“所以想多了解一点关于她的事情。”
杨清越喜欢陈见？
王枝枝说不上自己的感觉。
理应感到难以置信，偏又觉得理所当然。
她不知道在自己没有参与的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作为见证过关于陈见种种的朋友，她只觉心生欣慰。
没等她回点什么，漫不经心的杨清越继续说道：“你应该也猜得到，我来见你，是为了陈见。”
从未向她展现过冷漠的杨清越，此时显得分外清冷和遥远。
“我们之间，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那段曾经无比珍贵而纯洁的友谊，已经死在了她长时间的沉默里。
杨清越不想怪她。
她也没有错。
她没有指责他，更没有污蔑他。
只是那冷眼旁观的分分秒秒，让杨清越彻底失去了对她的期望。
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
你会维护我的吧。
结果等到谣言席卷而来，你却只是满眼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
自此以后，我只能隔着人群，对上你冷眼旁观的眼睛。
是她亲手杀死了他对她的期望。
当杨清越对她已经不再有不同于别人的期待，她自然也同其他人，千千万万个没被他在乎的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他没有怪她，只是她不再是他的朋友。
亲耳听到杨清越的宣决，王枝枝明艳的眉目仿如蒙上了一层黑黑的厚雾。
她攥着杯身的手，带着难以捕捉的颤抖。
即使如溺水一般的窒息感紧紧闷住了她，王枝枝面上仍然不显，只有暗藏哽咽的哭腔暴露了她的悔意。
“对不起，杨清越。”
对不起——听到张光尘那一声哥哥时，她投向他那匪夷所思的眼神，她见到他颓然闭眼时下意识的后退。
对不起——听到王娇娇那群人放出的录音，她未提质疑的沉默，默不作声的旁观。
可是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在此时此刻，王枝枝兀地想起了高一晚自习，英语老师放的那部英语电影。
影中两个最好的朋友因为种种误会渐行渐远，好在最后真相大白，那些龌蹉就此代过，烟消云散。
当她们重新拥抱时，王枝枝没忍住，落下了感动的泪水。
坐在旁边的杨清越看到她默默流泪的样子十分惊讶，递给她一张纸，低声问她哭什么。
“两个最好的朋友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彼此身边，这不是一件幸福得让人想哭的事情吗？”
她还记得当时杨清越理所当然的表情。
他摇头，反驳了她：“没什么幸福的。所有感情都只有和好，没有如初。她们再也不会是曾经最亲密无间的朋友了，认识到这件事情，难道不会很悲伤吗？”
那时的她才不信。
嫌弃杨清越破坏了这部剧的气氛，直接跳起来给了他一套无影拳，“我才不信，你根本不懂，闭嘴闭嘴，不要破坏这么幸福的气氛！”
对于她的无理取闹，杨清越只是无奈一笑，抱头求饶，狼狈地在教室逃窜，躲避她的重拳出击。
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眼前却已物是人非。
看着面前冷静的男生，从内向外散发着冷静的疏离，她终于不得不承认。
高一的杨清越说的是真的。
所有的感情，就像放在高处脆弱的杯子，需要两个人的精心呵护。
一旦某天，其中一个人不再珍视，杯子便颤颤巍巍地从高处坠落。
碎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等到她再想挽留，再想弥补的时候，只能一片一片地拼起来，用胶布缠上。
碎片会割手。
带血的杯子也许能够复原。
但却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就像现在。
她和杨清越还能一起坐在咖啡厅聊聊天，甚至她想，也许还能说说关于未来，关于理想。
她知道，杨清越会答应和好。
但她也知道，她再也不会是杨清越最好的朋友王枝枝。
直至今日，明白了这一切的她，终于听懂了杨清越曾说过的话。
可是听懂了又怎样？
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用原谅我，我知道我甚至不该说出口。”
得到没关系又怎样。
她的心里不会因此而宽慰。
她失去的朋友也不会因此而回到她身边。
“你想知道什么？”
王枝枝咽下已经涌上喉头的泪意，再次抬头时，脸上是明媚的笑意。
就像她第一次拍了杨清越的桌子，明艳笑着问他杨神仙，能不能做个朋友。
两个王枝枝重叠在一起。
现在的杨清越却无动于衷。
他不再在乎王枝枝是不是强装的明媚，只在乎能从王枝枝的嘴里听说关于陈见的什么。
垂头想了一会，杨清越认真地回复她，有一瞬间，熟悉到让王枝枝以为看到了他高中时的模样。
“随便什么，只要跟她有关，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