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渊抬头看了他一眼，霍谨言抿了抿唇，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转身出去了。
“阿悦，过来，我们回家，好吗？”
他似乎没看到房间里血腥残忍的画面，嗓音平和，眼里只有明悦一人，眼神沉静而温柔，像每次她跑向自己时那样张开双手，准备抱住她。
明悦的手慢慢落下来，垂在身侧微微发颤。
她动手折磨楚盛宏时没有抖，鲜血溅在她的脸上时她没有抖，却在听见这柔和温暖的声音时忍不住颤抖起来。
但明悦没有动。
她不敢转身，不敢面对褚时渊，更不敢让他看见这样残忍嗜血的自己。
她的确不想在他面前伪装成别人的样子，但也不愿他看见自己这么阴暗丑陋的一面。
“阿悦……”
褚时渊双手撑着扶手，身体忽然往前一倾，重心不稳地摔到了凌乱肮脏的地上。
明悦听到声音，连忙扔了刀转身冲到他身边，一边想扶他起来一边紧张地问：“阿渊你怎么了，摔到哪儿没有，疼不疼？”
“我没事，别担心。”
褚时渊抓住明悦的手，另一只手伸手要去碰她的脸，明悦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她才想起自己脸上溅了好多血。
褚时渊双手捧住她的脸，让她转过头来面对自己，扯着袖子轻轻地给她擦去脸上的血迹，温柔地吻过她额头，脸颊，鼻尖，最后是颤抖的嘴唇。
“没事了，”他抱着她，轻轻拍着她发抖的身体，“没关系的，我来带你回家。”
明悦低着头垂下眼睫，不吭声也不敢看他。
刚才还气息奄奄的楚盛宏回光返照似的笑起来。
“时渊，她就是个疯子，是个魔鬼，她有病！你好好看清楚，这样变态的女人你还敢要吗？”
褚时渊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一下紧绷起来，抬头看了楚盛宏一眼，目光冰冷又凌厉。
楚盛宏被他眼中的冷意震慑，刚到嘴边的话也失了声。
良久过后，直到感觉怀里的人僵硬的背脊放松，褚时渊才柔声说：“宝宝，扶我起来好吗？”
直到这时，明悦才注意到他的情况，那满身的泥土和灰尘似撒了把针到明悦心里，戳得她生疼，她连忙将人扶回轮椅坐好。
明悦伸手想去拍他身上的尘土，发现自己满手的血后又赶紧缩了回去。
褚时渊抓住她缩到一半的手，用衣服给她擦干净。
然后捂住那冰凉的双手低头哈了几口热气给她暖手，满目温柔地看着她说：“阿悦，我们回家。”
明悦低着头抿了抿唇，最后沉默着将褚时渊推了出去。
霍谨言见两人出来赶紧上前，褚时渊跟他对视一眼，霍谨言了然地点了点头，给了他个放心的眼神。
后面的事情褚时渊没再过问，连夜带明悦回了A市。
明悦沉默了一路，回到家也没说话。
“阿悦，我想洗个澡，你来帮我好吗，我行动不太方便。”
闻言，明悦心口涌起尖锐的疼意。
前段时间褚时渊一直表现得跟常人无异，工作生活仿佛并没有因为双腿受伤有任何影响。
可怎么会没有影响呢，他只是怕明悦内疚自责，也不愿让别人用怜悯的眼光看自己。
这是明悦第一次听到他说自己行动不方便。
明悦张了张嘴，嗓音艰涩道：“……好。”
说是让她帮自己，可其实到了浴室后反倒是褚时渊反过来帮明悦。
他一如既往地温柔耐心，一点点洗去她身上那些凝固的血迹。
明悦低头时注意到泡沫下那双笔直修长的双腿，除了才愈合不久的粉色疤痕，双膝上多了两团青紫，上面还有一些细微的划痕。
这是之前他摔到地上时弄的。
明悦想起那时满身狼狈的褚时渊，眼泪瞬间涌现，一滴一滴地砸到水里。
“怎么了？”褚时渊给她擦背的动作一顿，有些慌乱，“是哪里受伤了，还是我弄疼你了？”
明悦突然抱住褚时渊崩溃大哭，一边哭一边哽咽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阿渊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都怪我…都怪我，我是害你变成现在这样的……”
她原本是来帮助他避开前世的悲剧，让他身体康健的过完一生。
可现在却因为她重蹈覆辙。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他也许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他的腿也许现在已经好了。
明明…明明他是那么骄傲矜贵的一个人，却要因为她跌到泥里，沾了那一身本不该有的狼狈不堪。
“不哭了不哭了，”褚时渊心疼地捧起她的脸给她擦眼泪，低头吻她哭红的眼，“宝宝不哭了，乖。”
“不是阿悦的错，不怪阿悦。”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当时是你，你难道会不顾我的安危只想自己吗？”
明悦抽抽噎噎地摇头。
“那不就对了吗？”褚时渊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所以阿悦不用自责。”
他又说：“即便无法行走，我依旧是我，不会因此就自暴自弃，让人看轻了去。”
一个人的尊严傲骨，不会因为身体的缺陷就丧失。
明悦慢慢止住了眼泪，果然前世的事情有猫腻，这样的阿渊怎么可能患抑郁症自杀。
肯定是楚盛宏那个老王八下的黑手。
想到楚盛宏，明悦心底的戾气就又冒了出来，磨了磨牙，她下手还是轻了点。
褚时渊无奈道：“你下手再重点他就没命了。”
明悦表情一僵，怎么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抿了抿唇，抬头小心地看他：“阿渊你……会不会讨厌那样的我？”
褚时渊笑着摇摇头：“怎么会呢，我知道我的阿悦只是太在意我，所以太生气了。”
他一直都知道明悦对自己有种偏执的在意。
“不过阿悦，答应我，以后无论是什么情况，不要伤人性命，尤其是无关者的。”
“可楚盛宏死有余辜！”
他私下里为达目的做的那些事情，死十次都不够。
“我知道，他的罪孽会有报应，但我不希望你的手沾上那些，好吗？”
冥冥之中褚时渊有种直觉，不能再让明悦沾上杀孽，否则后果很严重。
明悦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了他：“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