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任何人，猛然听到这句话，多少都会以为这位昭仪娘娘有点儿问罪的意思在。
但沈半夏不同，她自进来之后，明面上规规矩矩态度恭谨，垂着眼也未曾打量过上首之人的模样，精神力却已经紧绷起来，牢牢锁定了对方。
如此行事，一是为了确认对方对自己是恶意还是善意的，二是为了自保。
万一今日这是场鸿门宴，对方要发难的时候，沈半夏也能咬牙用精神力悄悄动手，打断对方的读条。
而现在，沈半夏就明显感觉到，对方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一丁点都没有，甚至让沈半夏奇怪的是，这位昭仪娘娘对自己其实是在释放善意的。
精神力可不是情绪监控器，她主修的也不是精神力，他人的微妙情绪她并不能准确感知到，只有情绪较为明晰的时候，才能隐约分别出对方此刻的情绪。
如果只是第一印象比较好，沈半夏也是感觉不出来的。
能感觉出有善意，就说明这位昭仪娘娘其实是有点儿喜欢自己的。
沈半夏心中疑惑：“说我人见人爱那肯定不可能，所以是邓家那对姐妹花在这位娘娘面前说了我什么？”
也只有这个理由了。
说起来，沈半夏今日进宫见这位娘娘，也与邓家姐妹二人有关。
冬至之后，严府被围，也就省了沈半夏与严鸣要不要回严家做做样子的功夫。
二人直接在师府住下，对外就说是听闻消息，沈半夏受惊晕过去了。
嗯，她虚弱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时候拿来用正正好。
虽然师夫人很不赞成她这样说自己，但沈半夏说这样能省掉自己未来很多事，师夫人推不过她痴缠，只能由着她去了。
结果沈半夏带着严鸣在师府“休养”没几日，邓芝邓芷上门，一脸歉意地表示因为她们进宫在昭仪娘娘面前夸她，导致她引起了昭仪娘娘的兴趣，昭仪娘娘宣她进宫。
这是明面上的理由，实际上……
邓芷：“娘娘入宫之前，身体康健，每旬还会带着我们出京跑马，入宫之后，很快得了陛下宠爱，身体却慢慢羸弱下来。宫中太医几次请平安脉都查不出什么，我们家也想法子安排了擅长医理方面的嬷嬷入宫，依旧没找出问题来，这次入宫瞧着娘娘越发不好，心中忐忑，想着让娘娘宽心就说了说你的事，不曾想让娘娘对你起了兴趣。”
邓芝一脸抱歉：“我们本想着，妹妹便是有些本事，但到底年轻，只说些趣事逗娘娘开心便是，不曾想娘娘……娘娘许是……”
病急乱投医那话，却是不好直接说出来的，但姐妹二人多少都有那么一点意思。
旁人便也罢了，昭仪娘娘可是在宫里颇得盛宠的一位，宫里那么多太医，甚至连陛下身边的御医都曾经为她诊脉，可见宠爱。
便是真有什么问题，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太医看不出来，指望沈半夏这个小姑娘有什么用？
但事已至此，昭仪娘娘还跟陛下打了招呼，沈半夏也只能进宫拜见这位宫妃了。
本来还想着怕不是要走一趟龙潭虎穴，结果沈半夏入宫这一趟顺顺当当，路上什么人也没碰上，就这么被引到了这位昭仪面前，然后发现人家居然对自己有好感。
就……挺神奇的。
不过有好感好啊，沈半夏一下就放松了不少，抿唇轻笑，嗓音柔婉，慢条斯理地回：“回娘娘的话，民妇此前不知那夜明珠乃是娘娘所赐，只当是邓家姐姐送的添妆，十分爱惜，日日放在床边，每每见了都十分感念于邓家姐姐们对民妇的深情厚谊。”
“如今知道是从娘娘这儿出去的，心中更是欢喜。”
东西是好东西，省了她不少事，当个小夜灯放在房间里，那夜明珠还有一丢丢的能量藏在里头，对她冥想也很有助益，自然用的欢喜了。
殿中其他人听到沈半夏这话，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倒是上首那女子，轻轻笑了一声，而后道：“你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沈半夏大大方方上前。
她今日穿着素雅，头上簪着一朵玉制的玉兰花簪，耳朵上也是两朵小小的花苞，衣服上绣着的也是玉兰花图样，加上她皮肤白皙又娇嫩，瞧着又清雅又娇嫩，虽然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瞧着却依旧是个清纯少女。
白嘉馨斜靠在软枕上，唇色发白，唇角含笑看着面前这位刚成婚不久的小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又柔和了几分：“听说你自幼身体不好，自学了医术，此前弄出了个美颜丸来，颇得上京夫人小姐们喜欢？”
沈半夏心中挑眉，也不知道这件事，这位娘娘是从那对姐妹花那里听到的，还是早前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如果是前者，那倒是没什么；如果是后者，那便说明这位娘娘便是身处深宫之中，但耳目并不闭塞，特意提起这件事，也有别的目的。
心里几个念头飞速闪过，而后沈半夏反应过来，心道：“不对啊，她又不是要算计我，我想这么多做什么？琢磨这位身处宫中不知道跟多少人玩心眼儿的人，不知道要死多少脑细胞，我何必呢？”
于是沈半夏干脆彻底放松下来，不去计较这位娘娘话里是不是有别的意思，只听面上的话，浅笑着回答：“回娘娘的话，是。”
白嘉馨：“……”
众多宫人：“……”
娘娘问这话，明显是要引出其他话题，但你这回答也太简单了吧？
殿中沉寂片刻，白嘉馨似乎很快也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沈半夏的那双凤眸里笑意浮动，而后慵懒地伸出一只手：“那你便替我看看吧。”
众人：“……”
沈半夏干脆一点头：“好。”
咱们要说什么做什么，就这么直白的来，大家都省事儿。
至于周围那些个宫人是个什么表情，沈半夏才不管呢。
如果她还没成婚，这次进宫她可能还要顾虑颇多，比如脑补一下万一自己碰上皇帝是不是会上演一出“霸道皇帝爱上我”。
风言风语也不好听不是？
但她是“民妇”，谁乱传话，那就是得罪德熙帝了。
这位，如今可是大权在握，谁冒犯那就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