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听了池梨梨的好心“教导”，沈京衡唇角轻牵。
小公主是他见过的心思最简单的人了。
很多时候，她整个人如同透明一般，不用说话，只是这样看着她，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她的所有想法都藏在了言语动作间。
比如现在。
她之所以她没有马上说出想要的东西，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快成功了，所以和他插科打诨，欲迎还拒呢。
不过，沈京衡装作没看出来她的本意，就当她是真的拒绝了。
于是他收回了捏她脸的手，把椅子转回电脑前，重新拧开钢笔笔帽，也不勉强她，体谅道：“你要是现在不想说的话，那就先回去查查什么宵夜营养又健康吧。”
“……我哪有不想说！”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池梨梨一把按住沈京衡的手，阻止了他拿钢笔的动作，见好就收。
只是，她好像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扭扭捏捏地站了起来，走到沈京衡的椅子后面，帮他捏了一会儿肩膀，
小姑娘手上的力度轻轻柔柔，与其说是在按摩，倒不如说是在挠痒痒，和被猫踩背似的。
沈京衡没让她费这力气了。
他扣住池梨梨的手腕，转过椅子，把她重新拉到自己的身前：“说吧。”
池梨梨“嘿嘿”地笑了两声，没有再推三阻四，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吧，我想请你教教我游泳。”
沈京衡眉梢一挑：“嗯？”
低沉的尾音微微向上，是在问她为什么突然想学游泳了。
池梨梨原本明朗的表情瞬间黯淡了一半。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天了，但现在说起来，她的心里还残留着一丝恨，愤愤道：“因为我们大学的体育课要考游泳！游多少米算多少分！”
闻言，沈京衡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语气里不含其他情绪，仅仅是表明弄清楚原因。
上次露营的时候，他以为她掉进了湖里，那一刻，他的心慌得像是被丢掉了，意识到了还是应该教会她游泳。
现在小姑娘主动送上门来了，沈京衡却没急着答应她，而是问道：“想清楚了吗，确定要我教你？”
“想清楚了啊！”池梨梨点了点头，眼神里透着一股明显的坚定。
可沈京衡觉得她还没有想清楚。
又或者说，她压根儿就没有想，只是头脑一发热，就跑来找他了。至于之后会出现什么问题，等问题出现了再说。
于是他学着池梨梨以往的样子，先把好坏说在前面，其中利弊交给她自己权衡判断：“我可以保证教你学会游泳，但不保证过程会轻松。到时候不管你怎么喊累，我都不会心软，会一直监督你学习，不会让你半途而废。”
池梨梨：“……”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的话，她分明记得——
“之前拍照的时候，你不是说你的字典里有‘半途而废’这个词吗？”池梨梨奇怪道，心想随机应变也不是这么个变法吧。
沈京衡眉眼坦荡，完全没有言辞前后矛盾被发现的尴尬，从容不迫道：“借用了一下你的字典。”
“……”
“？？”
还能这样？
经过她的同意了吗，就随便借用。
池梨梨撇了撇嘴，但只在心里嘀咕了两句，没有说出来。
因为听沈京衡这样一说，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沈京衡曾经辅导她做作业的画面。
那时候她刚上高一，被简直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物理折磨得体无完肤，每天的物理作业全靠许萌接济她，否则完全不会做。
结果有一次，许萌生病了，她的作业答案也没了，晚上只能对着物理练习册发呆，做好了明天被物理老师请去办公室喝茶的打算。
谁知道被沈京衡看见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沈京衡每天晚上都会辅导她的物理作业。
除此之外，周末他还会给她单独补课。
一开始，池梨梨是抗拒的，因为她不想被沈京衡嫌笨。可后来，她发现了，不是她笨，而是老师的问题。
在沈京衡对她的单独辅导里，她头一次对物理产生了“我可以”的自信，因为他的方法比课上老师讲的更简单易懂，只用讲一遍她就能理解，完全没有课上听天书的感觉。
唯一的坏处是，每当她掌握了一个知识点，沈京衡就会给她出三道同一个知识点的变形题。如果错了，那就要再重新做十道。
非常惨无人道。
就这样，沈京衡一直替她补习直到期末考试。
最后，池梨梨的物理成绩取得了质的飞跃，但她的半条命也基本上没有了。
好在高一下学期就进行了分科考试，她果断选择了文科，这辈子都不想再遭受物理对她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摧残了。
这么一看，沈京衡好像确实是严师的类型。
想起这件久远的往事后，池梨梨脸上的坚定开始一点一点慢慢瓦解。
沈京衡看出了池梨梨的退缩，了然道：“看来你还没有想清楚。”
“……”
这话刺激到了池梨梨。
她心想不蒸馒头争口气，有什么好怕的，重新挺直腰板：“我说想清楚了就是想清楚了！”
显然，沈京衡已经不太相信她的话了，学会了维护自己的权益，先问清楚：“要是到时候你反悔了怎么办。”
池梨梨还是那句老话：“随你处置。”
沈京衡若有所思地轻挑眉峰，没说话了，再一次转向电脑。
他修长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了一会儿，而后打印出来一份简单的合同，放到池梨梨的面前：“签字画押吧。”
“……”
搞这么正式。
池梨梨看了看合同，没有被这番操作吓到，就当是逼自己一把，没有犹豫，直接在签字处签下自己的大名。
在这个期间，沈京衡又说了一句：“明天下午三点，上第一节课。”
话音一落，池梨梨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对沈京衡佩服。
她只知道沈京衡办事效率高，但没想到他的执行力也这么强，这么快就已经把课表安排好了，比了个“ok”：“没问题！”
解决好了游泳这个老大难问题，池梨梨整个人如释重负。
她重新端起托盘，丢下一句“那我先回房间了，不打扰你工作了”，便准备出去了。
谁知刚一转身，忽然听见了一阵手机铃声。
池梨梨下意识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一低头，就看见沈京衡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起，屏幕上显示的是“李晃”。
奇怪的是，沈京衡并没有接通，反而直接挂断了电话。
见状，池梨梨一阵疑狐。
按理说，李晃打来的电话都是和工作有关，沈京衡没道理不接。
除非他们要聊的不是工作上的事。
这样一想，池梨梨心里疑窦丛生，心想该不会是因为她在场吧，立马机警道：“你怎么不接电话，你是不是又在背着我做什么坏事！”
沈京衡没有半点被怀疑的慌乱，一脸坦然道：“我做坏事有必要背着你吗。”
“……”
言外之意，就是压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呗，连做坏事都用不着背着她。
池梨梨不服气了，就这个问题，简单表明了一下自己的态度：“有些事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是，你绝对不能骗我。要是哪一天我发现你骗了我，那我肯定会和你断绝关系的！”
末了，她还特别强调了一句：“我是认真的，没有和你开玩笑。”
沈京衡当然没有被这话威胁到，关注点放在了另一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缓声问道：“断绝和我的什么关系。”
“……当然是兄妹关系啊！不然还能是什么关系。”池梨梨怀疑他又在没话找话说。
沈京衡闲散地靠在椅背上，望着池梨梨，眼神专注，似是在思考，沉吟道：“那我应该让你早点发现才对。”
“……？？？”
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一听这话，池梨梨第一反应是沈京衡口误说错了，把“晚点”说成了“早点”。
可她和沈京衡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有要改口的打算。
很明显，就是要早点让她发现的意思。
这下池梨梨是真的受伤了。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瞬间又觉得自己被沈京衡在背后捅了一刀。
这种背叛感前所未有，就像是她在计划着他们的未来，他却在计划着离开她。
池梨梨既震惊又难过，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骂人的话，只能用最没有攻击性的语言，气愤道：“你这个坏蛋，居然想着和我断绝关系！我不要理你了！”
说完，她连碗都不想给他收拾了，气鼓鼓地走出了书房。
沈京衡依然坐在黑色皮椅里，看着小姑娘的背影，眼底眸光明明灭灭。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这种关系断绝了也好。
因为只有断了旧的关系，才可以产生新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