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问道:“叶相一人在此，是要去见皇上，还是准备出宫？”
叶清秋答:“微臣准备出宫。”
尽欢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潋滟生辉，像是藏着一把钩子，勾得他心脏瘙痒。
她的声音轻柔甜美:“叶相着急出宫吗？”
叶清秋垂眸，晦暗的情绪尽数被藏在眼底，声音清冽，“臣不着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他多智近妖，怎会不知尽欢显而易见的目的。
若是别的妃子，他会目不斜视，当做没有看到，直接走人。就算被看到了，也没人敢说他什么。
当朝丞相，又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哪怕是皇帝的宠妃，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我一个人在这儿赏花，实在是无趣得很，想邀请叶相小酌两杯，不知你意下如何？”
穿着华美宫装的少女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他是前朝重臣，理应和她保持距离。
但他却轻轻颔首，拱手行礼:“微臣乐意之至。娘娘想在哪里饮酒？”
尽欢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便试探性地问道:“凤仪宫怎么样？”
旁边的花晚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自家娘娘。
娘娘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因为被陛下冷落两年，心生怨怼想要报复陛下吧？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生怕尽欢一气之下真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又怕自己贸然开口两人不悦。
叶清秋脸色不变:“可以。”
尽欢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眉眼，心想不愧是奸臣，她估计她就算是说去皇帝的寝宫喝酒，他也会点头应允。
她转身，“那就走吧。”
花晚连忙跟上，神情复杂，低声道:“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尽欢漫不经心，交叉在腹前的双手手指微微用力抓着，克制着想要摘路边花草的冲动。
“喝酒呀。”
“你想喝酒，奴婢可以陪你，怎的要叫上叶丞相？还请他去凤仪宫，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有损娘娘的清誉，还请娘娘三思。”花晚忧心忡忡。
“嘘。”尽欢右手竖起食指放在唇边，“他听得到。”
什么？
花晚不明所以，然而看到尽欢一副不想多说的神情，她不得不压住满心的反对和不解，低眉顺眼地跟在尽欢身边。
叶清秋跟在两人身后，在尽欢看不到的视野里，视线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深深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幽香。
这种香味和花香不同，是一种仿佛能够引起他灵魂颤栗的香味，让他的脊髓阵阵发麻，心跳的速度也越发迅猛。
看着她随性慵懒的动作，叶清秋微微勾唇，眼底闪过一抹兴味。
他的这副样貌，和如今的身份地位，每天想要投怀送抱的女子犹如过江之鲫，不计其数。
他不曾多看过她们一眼，因为觉得无趣，无味。
而皇后娘娘看他的眼神，仿佛直直地看穿他的皮囊，清楚地知道他的本性。
凤仪宫。
叶清秋还是第一次走进皇后的宫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殿内的宫女太监忽然看到一个青年跟在皇后身边走了进来，惊疑不定的同时，连忙低下头装作没看到。
不管皇后受不受宠，她都是皇后，他们有什么心思，此刻都不能浮于表面。
尽欢并不在意宫女太监们的反应，带着叶清秋来到后花园的凉亭里。
凉亭周围种着一大片海棠树，海棠花开时犹如火树银花，艳丽无比。
一阵春风袭来，满树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有几片花瓣落在尽欢的发上，她却一无所知，优雅地落座在凉亭中间的石凳上。
“叶丞相，请坐。”
“诺。”
叶清秋坐在尽欢对面，目光稍稍停留在尽欢沾上几片海棠花瓣的青丝上，粉白的花瓣嵌在如墨的长发间，越发衬得少女如花瓣娇艳动人。
他藏在石桌下的手指微微收拢，心尖儿好似颤了一下。
花晚此时端着一坛酒摆放到石桌上，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酒。
尽欢说:“花晚，你带着他们退下。”
花晚忍不住抬眸看着尽欢，嘴唇动了动，神情复杂，但最终还是听话地带着周围的宫女太监们离开了凉亭。
尽欢举起酒杯，笑吟吟地看着叶清秋:“叶相，我先敬你一杯。”
叶清秋连忙举起酒杯，位置控制在她手中酒杯的下方，“微臣不敢当。”
尽欢微微仰头，露出一截雪白的玉颈，白瓷做的酒杯压在嫣红的唇上，她一饮而尽，低头时，唇色娇艳欲滴，下唇上的那颗痣越发清晰。
她看向他，一双天生妩媚多情的狐狸眼染上氤氲，眼尾微微上扬，透着撩人的媚，清甜的声音似乎也沾了些许酒的醉意，轻柔缠绵。
“叶丞相，可有心仪的姑娘？”
叶清秋微微用力地攥紧酒杯，也仰头一饮而尽，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试图将那股燥热尽数压下去。
“没有。”清冽的声音多了一份哑意，他垂下眼眸，似是不敢对视上她的眼睛。
尽欢又问:“叶相今年多大了？”
“微臣今年二十有一。”
“过生辰了吗？”
“七月份生辰，还没过。”
“那就是还没满二十一。”
“是的。”
尽欢问什么，叶清秋就答什么。
尽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想给叶清秋倒酒的时候，他连忙出声阻止:“娘娘不用如此，微臣自己来便是。”
“我倒的酒你喝不得吗？”她举着酒杯的动作停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白嫩的脸颊染上些许红晕，已经有了醉态。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叶清秋自然不敢反驳她，伸手端起倒满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已经许久未曾被人这样灌酒。
眼前的少女似是并不知道他的“凶名在外”，见他喝完后，又倒满一杯酒。
她说:“你是我入宫这两年来，第一个进凤仪宫陪我喝酒的人。你知道吗？这两年我很寂寞。”
他的手一顿，握着酒杯的白皙手背上青筋曲张虬结，像是盘根交错的青色树枝。
她喝醉了。
他终于抬起头，深邃的黑眸视线准确地落在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