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神色自然，无所畏惧，“怕什么。”
反正有叶清秋在，她不可能会出事。
花晚觉得她家娘娘真的是越来越淡定从容，以往因为皇帝的厌恶冷落而染上的忧郁一扫而光。
她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忧愁。
尽欢低下头，在给叶清秋回信。
叶清秋告诉她，他可以带她离开后宫，她若是不想再回宫，他也有办法。
花朝节过后，很快便是季春三月。
薄奚峥得了空，又因为贤妃没少来御书房找他，明里暗里让他帮忙教训尽欢，他上了心，这日一进后宫，边让太监们抬着龙辇往凤仪宫走去。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路边的花草，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张清冷娇媚的容颜。
很奇怪，这两年他都不曾记起他这位明媒正娶的皇后，对她的印象停留在聂家女的身份上，内心十分厌恶，都不想多看一眼。
可前些日子的惊鸿一瞥，在他的心底掀起了波澜，竟然让他在看到贤妃嗲声嗲气地撒娇讨好时，脑海里想的却是尽欢，想着她若是冲他展颜一笑，软声软语地讨好，他的尾脊骨都酥软一半。
他不由得攥紧了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绷着一张俊美冷冽的脸庞，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和身体的躁动。
终于来到凤仪宫，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年轻帝王难得有些迫不及待地下了龙辇，大步往朱红色的宫门走去。
尽欢正在凉亭里摆弄花瓶。
薄奚峥过来时，她听到了声音，但是懒得起身，自顾自地修剪花瓶里的花枝。
这些花枝都是叶清秋这些日子派人送的，有茶花，桃花，金盏菊，也有花瓣无比娇艳动人的红杏。
尽欢手里拿着一支花开烂漫的红杏，认真仔细地修剪着。
薄奚峥站在她的身后，目光落在她精致柔和的侧脸上，神色之间有些松动。
人比花娇。
他的心里感叹一声，等了一会儿，发现尽欢似乎并没有发现他，忍不住开口提醒:“皇后。”
尽欢没有装作没有听见，懒散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漂亮清澈的狐狸眼里没有一丝情绪，“皇上。”
随即又低头垂眸，仔细摆弄手里的红杏。
薄奚峥被她的眼神勾得身体有些酥麻，然而看到她很快又低头看手里的红杏，那神情，比她看他要温柔有情绪许多。
他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神色有些低沉，“朕来了，你就是这个态度？”
尽欢看都不看他一眼，语气淡淡:“我又没让你来，你现在也可以走。”
“你！”
薄奚峥瞬间被气得眼皮子直跳，看她专注地盯着手里的红杏，怒气上头，竟然直接伸手抢过她手里的红杏，冷冷地看着她，“朕看你是在凤仪宫待久了，脑子糊涂了，一枝红杏而已，竟然能够让你眼里看不到朕的存在。”
尽欢终于肯正眼看他，不紧不慢地起身，微微勾起唇角，挑衅他:“皇上不是不喜欢看到我吗？况且这枝红杏，的确要比皇上要好看许多。只是看着它，就能够让我心情愉悦。”
这枝红杏是那天在御花园，尽欢让叶清秋摘的，她每天都要看很久，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跟薄奚峥撕破脸皮，然后离开皇宫。
今天似乎就是一个机会。
薄奚峥觉得自己身为皇帝，却被一个不放在眼里的皇后如此冷眼相待，他的面上过不去，恼怒之下，竟然将红杏用力地摔在地上。
“放肆，你竟然敢拿朕跟一枝花相比，以下犯上，你该当何罪？”
尽欢的视线随着红杏落在地面上，声音也冷了下来，“随便皇上怎么说，怎么论罪。”
她弯腰想要捡起红杏，却被薄奚峥抓住手臂。
年轻帝王的怒气浮现在脸上，绷着一张脸，眸色含怒，手掌宽大有力，抓得她手臂生疼。
“朕不准你捡起它。”
尽欢蹙着如远山黛的长眉，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桎梏，不悦道:“你弄疼我了，松手。”
薄奚峥听着她清甜的声音，下意识松开了手。
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弯腰捡起了枝红杏。
他更气了，脸色低沉得可怕，“皇后，你当朕的话是耳旁风吗？”
尽欢纤细的背脊挺直，不卑不亢，“我说了，你可以随便处罚我。废除我的后位，或者是把我贬入冷宫，都随你，毕竟你不是一直都想这么做吗？”
内心隐匿的想法被她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薄奚峥面子上过不去，怒声道:“放肆，你怎么敢这么对朕说话？你看看你，有一点一国之母的样子吗？”
尽欢轻嗤，低垂着眉眼，看着手中娇嫩的红杏，不想再跟他说一句话。
薄奚峥十三岁登基，受群臣和世家制约五年，内心早已被压抑得无比阴暗沉重。
他十八岁了不得不听从他们的安排取了聂家女为后，是叶清秋的出现才让他开始扳回局面，开始能够在朝堂上说得上话。
这两年来，有叶清秋的辅佐帮忙，薄奚峥自认为皇权已经牢牢地握在手中，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看轻他忤逆他，然而尽欢面对他时的反应，让他生气的同时，却又有些心痒难耐。
她生得太漂亮了。
没有男子不爱美色。
他似是怒极，伸手用力地捏住尽欢纤细白嫩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朕跟你说话，你哑巴了吗？”
少女垂着眼眸，黑翎似的乌黑睫羽轻轻颤动，遮住眼底的淡漠。
“我要说的话，已经说过了，不想再多说。”
她的神情清冷，嫣红的唇微抿，唇缝间的痣若隐若现。像是冬日里结冰于寒梅上的冷雪，清冷傲然，却又暗香浮动，让人心神荡漾，舍不得移开视线。
薄奚峥有些痴迷，忍不住低头时，尽欢眉头一皱，刚要推开他，忽然听到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
“陛下，前朝有急事要报。”
薄奚峥如梦初醒，尽欢借机拍掉他的手，远离了几步，神色越发冷漠。
“……最好是真的有急事！”薄奚峥有些恼羞成怒，深深地看了一眼尽欢，拂袖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