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灿烂的光线投射进大殿，将硕大无比的佛像映照得金光闪闪，慈祥安宁。
叶清秋看着僧人，他的年纪看着并不大，眉眼祥和，剃光了头发的脑袋光滑圆润，阳光下，像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白色珠子。
他轻声自我介绍:“贫僧法号静夜。”
静夜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眸看着叶清秋，里面仿佛藏着一面镜子，能够直直地看透他的内心。
叶清秋自知自己不是一个好人，双手也不干净，但并没有因为静夜僧人的一个眼神而心神不宁。
只是怕他放着尽欢的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叶清秋还是松开尽欢，深深地看了静夜一眼，低头对尽欢温声说道:“我先离开一会儿，你乖乖地待在这里，我等会儿就回来。”
尽欢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叶清秋跟着静夜来到侧殿的一个厢房，室内点着檀香，木窗支着，窗外的景色一览无余，蝉声缠绵不绝。
静夜手里捏着菩提子做的佛珠，看着面前身姿挺拔容貌清隽的青年，双手合十，声音平静道:“叶相身上的煞气很重，本应当是一个武将，没想到却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他是第一个敢当着叶清秋的面说他煞气重的人。
叶清秋两年前参加科举，过于出众的容貌掩盖了他的才华，负责改卷的大臣们都认为他应该当探花郎。
而薄奚峥不听他们的意见，非要让叶清秋当状元郎，当时有很多人说他不应该是状元。
后来叶清秋在薄奚峥的扶持下，两年来迅速高升，坐上了丞相的位置后，议论反对他的声音少了，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有把柄和软肋，无法威胁到他。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心狠手辣的手段，他把对他的人一个个都干掉了，没有人敢赔上性命跟他作对。
传说中相府的地牢，比大理寺的暗牢还要让人闻风丧胆。
因此听到静夜的直言不讳，叶清秋神色不变，眼眸如同化不开的浓稠夜色，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喜怒。
他看着静夜，弯了弯唇，露出一个看似柔和的笑，“静夜大师特地找我过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吗？可还有别的话要说？”
若是旁人看到叶清秋露出这样的笑容，早已浑身颤抖，心生胆怯，但静夜情绪没有一丝波动，双手合十在胸前，态度谦和。
“静夜只是一个小小僧人，担不起叶相一声大师的称呼。静夜特地找叶相单独相谈，不过是见叶相与那位姑娘羁绊颇深，为了二位，也为了天下苍生，想衷心劝告叶相，少造杀戮，方能得偿所愿。”
叶清秋听到这番话，削薄的唇角缓缓抿直，脸上没了笑意。
他的声音低沉，喜怒不定。
“你的意思是，我若是大开杀戒，便不能和我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吗？”
静夜低头垂眸，不与之对视，只是道:“阿弥陀佛，凡事皆有因果。”
……
尽欢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诚心诚意地向佛祖许愿。
她其实并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或者是天命，她相信事在人为，只要肯努力，就能够心想事成。
虽然上天给她开了个很大的玩笑，让她险些无缘无故被人打死，灵魂破散，却不知为何还有一道神魂，让她记得只要找回自己的灵魂碎片，她就能够复活。
灵魂碎片收集得越多，她的记忆越完整，也渐渐记起了被打那天发生的事情。
她记得打她的人，手里握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法力是淡淡的水蓝色，像是南海之人才会有的法术。
此刻尽欢在心中认真地诅咒那个二话不说就偷袭她的人有朝一日也会被人打的魂飞魄散，最好投入畜生道。
她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性子，任谁好不容易修炼成仙，高高兴兴地走在新家所在的地方，却被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从背后偷袭，单方面被碾压，差点死掉，都不会对那个人有好的态度。
尽欢回顾自己的过去，还是狐狸时经常独自玩耍，偶尔去追蝴蝶和摘树上的果子吃，那时候有一点灵智但不多，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没有和谁结过怨。
后来不知为何能够修炼，化成人形后，认识了一些朋友，有自恋臭屁的孔雀，也有憨态可掬的鸭子，还有清冷漂亮的花仙子，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性子，也没有什么攻击力。
不过她成仙后，似乎得罪了一些神界的神仙。
她生得貌美，那些男神仙们看到她多半会心生恶念，有的讲点礼仪，会跟她示好想跟她春风一度，有的不讲道理，想直接对她强取豪夺。
但毕竟是在神界，再厉害的神仙们也要听帝君的命令。她运气好，每次被不讲道理的神仙们盯上时，都会有帝君派来的仙使来找她或者找他们。
只有那次，她忽然被神界最负盛名的战神凤幽拦住，青年一身墨色长袍，长发如瀑，气质冰冷如雪。
战神凤幽，是神界比帝君还要受神女们喜爱欢迎的天神。
他的容貌清冷绝色，修为天下无双。
就连其他五界的女子们，甚至男子都十分仰慕他，每年都有数不清的讯息往帝君那里送，表示为了两界安宁，她们都愿意和凤幽联姻。
而那时凤幽看着她，一双常年被冰冷情绪覆盖的眸子此时清亮如星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尽欢蹙紧眉头，愕然发现她现在只记得凤幽的眼睛十分漂亮，可他的容貌她却看不清，在她的脑海里，一团化不开的云雾遮住了他的脸庞，让她只能够看清他让人心悸的眼神。
尽欢猛地睁开双眼，转身，看到了缓缓向她走来的叶清秋。
青年漆黑的瞳孔直直地看着她，在对上她眼神的那一刻，倏地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璀璨夺目。
尽欢愣了愣，恍惚间，将他的容貌与记忆深处的凤幽重合起来。
“尽欢刚刚许愿了吗？”叶清秋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眉眼柔和，像是盛着明月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