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尽欢便认出了扶渊。
新娘子出嫁，选的应当是黄道吉日，晴空万里。
可现在天空乌云密布，阴气沉沉。
周围的人用过于专注的眼神看着花轿里的新娘子，神情莫名可怖。
扶渊看到缩小版的自己时，怔了怔，从花轿里面走出来。
尽欢连忙走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有些急切地说道：“这里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你不能待太久，会被鲲吞掉的。你闭上眼睛，直直地往前走，无论听到什么碰到什么都不要睁开眼睛……”
她话还没有说完，扶渊将她抱了起来，径直往人少的方向走去。
喜娘连忙上前阻拦：“哎，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新娘子，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你不能乱走！”
周围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眼神有些阴沉可怖，不准他们离开。
尽欢抓紧扶渊的嫁衣，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们，同时不忘提醒：“闭上眼睛。”
然而扶渊并没有听她的话闭上眼睛，而是抱着她睁着眼睛，一步一步往前走。
怀里的人尽管长着和他相似的容貌，还是一个男童，可他依旧清楚地知道，她就是他所珍视之人。
幻境比他的梦境要清晰许多，清晰到让他恍惚，以为这就是现实。
周围的人看着十分可怕，然而却并没有对他们动手，只是用阴冷的眼神盯着他们，似乎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扶渊清楚地知道这是鲲的幻境。
他也清楚地知道该如何走出。
可他在看到尽欢的那一刻，心神一动，迟疑了。
他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会是她的模样？
穿着鲜红的嫁衣，头戴凤冠，妆容精致，像是要去赴一场人间盛宴。
只是他还没有找到镜子，一个他不想看到的人出现了。
身穿红色新郎袍的少年面容秾丽，惊喜地朝他们奔跑而来。
“小狐狸，我终于找到你了！”
少年的声音清澈富有朝气。
然而在看清“新娘子”怀里的男童才是小狐狸时，潮夜脸色大变，声音也变了调。
“臭男人，你怎么在小狐狸的身体里？”
扶渊脸色有些沉，视线落在潮夜穿着的新郎袍上，蹙眉，低声道：“你把衣裳脱了。”
潮夜瞪着他：“为什么要我脱衣裳？应该是你快点把身体还给小狐狸才是。我们才是一对，你破坏别人姻缘会没有好下场的你知道吗？”
这个幻境里他们都没有灵力，很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
扶渊放下睁开眼睛的尽欢，弯腰低头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时，怔了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乖，闭上眼睛，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睁开眼睛。”
这话很是耳熟。
尽欢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但她没有说出来，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她也不太喜欢看到自己和别人穿同样的婚服。
看到她乖乖地闭上眼睛，扶渊直起腰身，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含着淡漠的杀气，面无表情地看着潮夜。
潮夜心头一跳，下意识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他此刻意识到了危险，然而却来不及闪躲。
“啊！”
“救命啊！非礼啦！”
“扶渊，你个混蛋！小狐狸，你快管管他啊，他要扒我的衣裳！”
声音一声比一声惨烈。
尽欢听得耳朵有些不太舒服，闭着眼睛，用手捂着耳朵。
嗯，她答应了扶渊，说不睁开眼睛就是不会睁开眼睛。
这是幻境，他们也不可能真的打起来伤到彼此。
扶渊蹙着眉，将手中从潮夜身上扒下来的红色婚服撕烂，再随手一扔。
就算是假的，他看着也不舒服。
潮夜捂着自己的胸口，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中衣，绾着长发的簪子不小心掉落，乌黑铮亮的长发四散开来。
他生气地瞪着扶渊，又看到一旁的尽欢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忽然有种被抛弃无视的悲凉感从心底而生。
还有种被玷污了的感觉。
让他想到了一个不愿回想的噩梦。
有一年他在青丘的温泉泡澡，结果衣裳被人偷了，要不是他的侍从发现他很久没有回来，过来找他，他可能就要裸奔了。
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那个偷他衣裳的混蛋！
潮夜委屈巴巴地说道：“你们好过分，这衣裳是我一进来就有的，又不是我故意穿上的。”
扶渊不理他，对尽欢温声说道：“好了，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尽欢立马睁开眼睛，先是看了一眼扶渊，确定他的神情正常后，才看向潮夜。
这位青丘的小太子，哪怕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神情愤怒，却依旧难掩容貌的昳丽和矜贵的气质。
他的狐狸眼眼神生动明亮，抱着双臂的样子有种高高在上的小太子被人肆意欺辱的落魄美感，让人又心疼又好笑。
可能尽欢没有心，她只觉得好笑，有点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扶渊注意到了她变得愉悦的情绪，抿了抿唇，心底越发不舒服，但看着她的眼神依旧温和。
他低声问道：“你不是答应了我，会在巫神谷等我来找你吗？”
尽欢这下笑不出来了，有点不太敢看他的眼神，试图转移话题：“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幻境吧，在这里待久了，我怕会出事。”
扶渊道：“不着急。”
他伸出白皙如玉的手，细长的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巴。
明明是女子的容貌和身躯，他的神情却依旧能够给人一种淡漠睥睨的威压。
他的情绪很淡，让人捉摸不透，但尽欢能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并不高涨。
他说：“如果你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出了事，我不能想象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尽欢心头一跳，连忙抱着她的手臂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也是担心你嘛，怕你一个人会在北冥出事。”
“答应我，不要再有下次了。”
尽欢十分乖巧：“我答应你，我发誓。”
“不用发誓。”
扶渊看着她，面对这张和自己十分相似的面容，他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牵着她的手，往一处走去。
“哎，你们要去哪里啊？等等我。”
潮夜捂着还有些松散的腰带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