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不爱说话的扶渊相比，巫连笙活泼话多得过分。
他自认为自己救了扶渊，开始缠着他，问东问西。
“你的头发怎么是银色的，是天生的吗？”
扶渊这才看到自己的头发变了颜色，愣了愣，却并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
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撩起一把银色长发。
他在雪莲旁边睡了太久，好像有几十年。雪莲的灵力外泄，进入了他的体内，改变了他的外貌，让他的头发变成银色，睫羽也变得晶莹。
“不是。”
巫连笙十分好奇地问道：“那是怎么变的？”
他想起同门师姐妹最爱看的话本，里面有修士为了心上人瞬间白发的情节，脑洞大开。
“莫非，你有一个爱而不得的女子，你为了她走火入魔，她却抛弃了你，于是你开始自暴自弃，堕落至此？”
扶渊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般猜测编排他。
他微微垂眸，丝绸般柔顺的银色长发如月华般倾泻而下，声音清凉如水：“嗯，我走火入魔了，你别靠近我，小心我杀了你。”
他懒得解释，干脆承认。
巫连笙身体抖了抖，却还是不怕死地跟着他。
“不对，你不是雪莲精灵吗？怎么可能走火入魔，你骗我，你的头发应该本来就是银色的。”
扶渊无视巫连笙，看了看周围，蓝天白云，绿草盈盈，除了巫连笙以外没有第二个人，是个休眠的好地方。
他催生藤条，躺在上面，闭上眼睛休憩。
巫连笙见状，难得有眼力劲没有打扰他，而是在一旁拿出了炼制丹药的炉鼎，准备炼制丹药。
他一开始见扶渊睡这么死，以为这是雪莲精灵的独特修炼方式，直到后来看到一只天山独有的白鹤过来给他送信后，他才知道，原来扶渊是天山弟子。
天山，是修仙界每个修士都知道的神圣之地。
巫连笙连忙问扶渊：“你是天山弟子，可知道扶渊？听说他是你们天山最厉害的弟子，五十岁不到就突破了分神期，如今在闭关修炼，准备飞升了呢。”
扶渊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不知道。”
巫连笙：“……”
他看到扶渊准备用灵力时，连忙出声道：“等等，你要去哪里？”
扶渊难得没有立马走人，回道：“天山。”
“你要回去了吗？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师尊说他要死了，死之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看我一眼。”
或许是知道养育自己多年的师尊即将离开人世，扶渊的心情有些不太好，微微蹙着眉，乘风离去。
巫连笙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睛，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冷血。
但又觉得很正常，毕竟扶渊给人的感觉，就是无欲无求，情绪淡如水。
他以为，像扶渊这样的人，哪怕是天塌了下来，他都不会出现强烈的情绪波动，更不会为了谁红眼。
等他下一次见到扶渊，已经是一百年以后。
他已经一百一十多岁，在修士当中还算年轻，又是出窍期的修为，凭借修为和炼丹实力已经在修仙界闯出了一番名头，人送外号“巫医”。
巫连笙是在人间的一个莲花池塘里遇到的扶渊。
那时扶渊才三百多岁，容貌同一百年前没有一丝变化，气质依旧清冷淡然，也依旧喜欢睡觉。
哪怕过去一百年，扶渊独特的形象在巫连笙脑海里依旧无比清晰。
他现在修为上来了，却依旧感觉不到扶渊身上的灵力修为。
但他已经不是十几岁的无知少年郎，知道扶渊的修为比他高很多，他收敛了一些，选择悄悄地跟着扶渊。
扶渊虽然不喜欢理人，但并不嗜血，不会动不动就杀人，知道他跟着自己，却也没有开口驱赶。
他忘了巫连笙。
巫连笙缺以为他还记得自己，有些激动地跟他打招呼：“一别已过百年，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我叫巫连笙，你叫什么名字？”
扶渊看了他一眼，或许是刚刚睡醒不困，有点无聊，随口道：“扶渊。”
巫连笙瞳孔一缩，无比震惊：“你叫扶渊？那之前我问你认不认识扶渊，你说你不认识？”
扶渊漫不经心道：“我说过吗？”
巫连笙：“……”
他算是知道了，扶渊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冷漠中带点恶劣，然而因为生得太过好看，让人无法心生厌恶。
但他忽然想到，“你不是说过你的师尊死了吗？可据我所知，天山掌门还是宫商啊。”
提到这事，扶渊的神情难得有一丝变化，看起来有些无语。
“他找不到我，便会说谎骗我回去。”
巫连笙也没有想到传说中睥睨天下的修仙界第一仙门天山掌门会是这样的性子，愣了愣。
扶渊并没有想和巫连笙肆意畅谈的意思，他不打招呼就离开，去寻找新的睡觉的地方。
巫连笙觉得他整个人实在神秘，便偷偷跟了上去，发现了他嗜睡的毛病。
作为一名丹修，他会看相。
随着实力的提升，扶渊五百岁的时候，他终于看出了他身上的毛病。
“你嗜睡是因为神魂不完整。”
扶渊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他比巫连笙更早知道自己神魂不完整。
若是旁人，得知自己魂魄不全，早已吓出一身冷汗，想要寻找回来，但扶渊不一样，他知道找不回来，也不想找。
他在梦里看着自己的神魂变成一个有一个人，看着他遇到她，他觉得这样很好，他爱看。
巫连笙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他会做梦，天真地问他：“你沉睡的时候，不会觉得再也醒不过来了吗？”
扶渊道：“我倒是想再也醒不过来。”
巫连笙：“？”
他有点没听懂，“为什么不想醒来？你不想活了吗？”
这个猜测让他神色大变，担忧地看着扶渊。
扶渊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巫连笙立马端正姿态，“好的，是我说错了。你可以告诉我，你沉睡的时候，有意识吗？”
“有。”
“你每次醒来是自己醒来的吗？”
“被吵醒的。”扶渊看着巫连笙的眼神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