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低头，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敏悦姐姐，你别夸我了，我要不好意思了。”
赵敏悦笑着拿起一把木梳，模仿洋人说话的腔调:“林小姐，你娇羞的模样真漂亮，像是一朵白里透粉的水莲花。”
尽欢抿唇，忍俊不禁，继续维持大家闺秀的端庄娇羞，小声道:“你别打趣我了。”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帮你梳头吧。”
赵敏悦的手很巧，用一根金簪给尽欢绾了个发髻。
盘头发的时候她说:“烟烟，你的皮肤真白，身材也好，很适合穿旗袍。要不待会儿出去后换上旗袍吧？”
尽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觉得这条裙子已经很好了，旗袍以后再说吧。”
赵敏悦想到尽欢在这之前还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改变要一步一步来，不能太快。
林府虽然是江南出了名的书香世家，府邸典雅精致，但民国后财势就不如从前了，丫环小厮并不多，所以尽欢才能够轻松地跟着赵敏悦翻墙出去。
夏日的风，湿热粘人。
尽欢还是第一次见到林府以外的世界，忍不住好奇地四处打量。
民国不同于古代和现代，是两个时代的过渡时间，古色古香的宅院和精致洋气的别墅出现在同一幅画面，诡异又和谐。
街上的行人有的穿着大褂宽袖，有的和她们一样穿着来自西洋的西装白裙。
初代的汽车在马路上鸣笛，脖子上挂着毛巾的男人拉着黄包车跑步，对比鲜明。
“烟烟，我带你坐黄包车。”赵敏悦拉着尽欢的手来到一处停着几辆黄包车的地方，“师傅，去九号公馆。”
“好嘞，小姐请坐上来。”
尽欢小心地坐到黄包车上，看着师傅被汗浸湿的背影，以及周围的建筑行人，琉璃似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像是一只到了新环境的小狐狸，可爱而灵动。
一辆汽车经过她们，后座上原本散漫垂眸的青年忽然偏头，“停车。”
司机听话地将车停在路边。
青年看着黄包车上少女的背影，忽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有些痒，让他有些难耐。
金丝边眼镜下是一双狭长的深邃黑眸，削薄的唇轻抿，流畅的下颚线有些紧绷。
江渝伸手用大拇指抵着下巴，乌黑的眼眸情绪不显，紧紧地盯着尽欢的背影。
“掉头。”
声音是无欲无求的冷淡声线，却似乎又夹杂着什么不一样的情绪。
“是。”
司机听话地调转车头。
九号公馆是出了名的娱乐会所，不止男人可以来消遣，女人同样可以来跳舞交际。
门口的两边贴着这个时代的电影明星和歌星，基本上都是年轻漂亮的女性，其中一个叫“山茶花”的女星最为突出。
这个时候还没有彩色照片，清一色的黑白照片有些模糊，但也难以掩饰山茶花的秀美容貌。
尽欢被赵敏悦拉着手走进九号公馆的大门，见到了这个时代的娱乐特色。
外面是车水马龙，里面是灯红酒绿，活色生香。
有西装革履的男人和时髦漂亮的女人在舞厅里跳舞，也有一些人或是站着或是坐着，举着酒杯交谈甚欢。
其中不乏有一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有的说着蹩脚的华语，有的则是流畅的外语。
尽欢有些紧张地抓紧赵敏悦的手，被她带到一个没人的桌子旁边坐下。
有侍者过来礼貌地询问:“两位小姐，请问要喝点什么或者吃点什么吗？”
赵敏悦看向尽欢，问道:“烟烟，你要喝果汁饮料还是酒？”
少女漂亮的狐狸眼里闪过一抹茫然，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我都可以，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这里的一切对于一个从小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来说，太过陌生新奇，她紧张而忐忑，因为羞耻，并不想暴露自己的无知。
赵敏悦也知道尽欢的顾忌，想了想，对侍者说道:“给我们来两杯橙汁，以及两盘你们这里最受欢迎的点心。”
“好的，两位小姐请稍等。”
侍者走后，赵敏悦温声对尽欢说道:“别紧张，有我在。这里有很多你以前应该没有吃过见过的东西，我会一一给你介绍，看看你喜不喜欢。”
尽欢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赵敏悦的视线开始在周围流转，“上面发光的叫做电灯……”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入口处，尽欢和赵敏悦也跟着望过去，看到了两个西装革履的俊美青年。
尽欢的目光不经意对上了其中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青年的视线，愣了愣，随即低下了头。
虽然只是一眼，却足以让她的眼睛记住青年的样貌。
他生得很是好看。
一身黑色西装包裹着修长挺拔的身躯，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下是光洁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削薄的唇微抿，棱角分明，无形之中透着优雅从容的气质。
尽欢有些失神，手臂忽然被赵敏悦有些用力地抓住。
“是他，我终于又看到他了！”声音是隐藏不住的激动和惊喜。
尽欢顿了顿，低声问道:“你认识他们吗？”
赵敏悦凑到尽欢耳边小声说道:“我当然认识啊，他们是和我一样的留洋学生。白色西装的叫做蒋文，黑色西装的叫做江渝。”
在说到蒋文的时候，赵敏悦的语气明显比较激动。
两位年轻俊美的西装青年一出场就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许多洋人和华人都争相上前把他们围住，脸上的笑容热情又虚伪。
江渝礼貌地和他们打着招呼，温和又直白地表示自己想安静地待着，这才让他们散开。
这时尽欢缓缓抬头，看向大厅里站着的另一个白色西装的青年。
蒋文看起来有些清冷，五官俊美，身形颀长，只是和江渝对比起来，要逊色一些。
尽欢只是看了蒋文一眼，很快就察觉到了他身边的江渝若有似无看向自己的视线。
不算炙热，却让人无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