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会长，您可要想清楚了。”
蓝忘机的城府远没有他表面上装的那么深，双方才刚刚有所分歧，他便绷不住了，言语之间带上了几分威胁。
“鬼市入驻不光是钱财的问题，还要看鬼市商人的意愿……他们在哪里做生意不是做生意？为何非要遵循你们固陵分会的意愿？”
好家伙，刚才还是“我们固陵分会”，现在就变成了“你们固陵分会”。
我笑道，“蓝道友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各地玄学分会对本地鬼市有管辖权，这是总部制定的规矩，莫非蓝道友有什么不同见解？”
蓝忘机被噎了一下，咳嗽了一声才继续道，“这我当然没有意见，但是姬会长你也要清楚，咱们对鬼市的管辖权，是建立在咱们对鬼市保护的基础上的！”
我脸上笑容一下子也冷了下来，“怎么？蓝道友是觉得我们固陵分会保护不了本地鬼市？昨晚上我们才诛杀了五只邪祟，而且有信心诛杀更多！另外，新鬼市是有阵法防护的，莫非蓝道友认为总部的阵法护不住鬼市的安危？”
不知为何，蓝忘机这次表现的比上一次硬气了许多。
上一次他直到最后，依然是暗暗表达不满，但这一次，他言语明显犀利了起来。
“姬会长能诛杀多少妖祟我不清楚，至于总部的阵法么，肯定是可以护佑鬼市的，这一点谁敢怀疑？但是啊……姬会长，有没有一种可能，其他人也能护住鬼市？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固陵的鬼市商人们不花一分钱，继续留在现在的鬼市，还有人……比如说我表弟的多宝阁，出面保证鬼市的绝对安全，你觉得他们有什么必要去新鬼市？”
蓝忘机似是觉得拿捏住了我的七寸，脸上表情淡然了几分，又添了些许笑意。
“固陵分会确实有管辖权，但也不能强迫鬼市店铺搬迁吧？至于热心人士主动提供免费安保，也不违背玄学会的律令，不是吗？”
我却是撇了撇嘴，不甚在意。
他这番威胁，早在当初我第一次见到多宝阁时就想到了，当时还特意提醒了谢斌，让他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
事实上我主动跟永安分会撕破脸皮，坚决不让出一分利益，就是想从根本上杜绝这种威胁。
不完整的主权等于没有主权，如果真的各自后退一步，给他们留下一丝空间，那才是真正的厕所里挑灯——找死。
这些贪得无厌的硕鼠，是因为良心发现，才让出了鬼市一半份额吗？
当然不是，是因为我主动打退了他们一次攻击！是因为我透露出了新鬼市有阵法保护的消息！
否则的话，他们只会连皮带骨一并吞下，连根毛都不会给我留。
至于他的威胁，我唯一的选择就是硬着头皮接下。鬼市的商人们确实迫于他们淫威，会跟他们站在一起，但那些人不是傻子，更不是蓝忘机这种铁杆走狗，他们只是商人而已，商人逐利，只会观望，只要我顶住永安分会，那些鬼市商人们，自然会选择最有利于他们自身的那条路。
走着看便是了。
我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浅浅喝了一口。
“蓝道友不必说这些没有营养的威胁，我还是那句话，扎紧门前的篱笆，各扫自家雪。总部划分出各地分会，不是让咱们彼此倾轧的，你须记得，总部直属五处内，有个内务处，就是专门处理内部事件的。”
蓝忘机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袍，然后才好整以暇的笑道，“姬会长请放心，我们肯定会在玄学会法度内做事，不会惊动内务处……鬼市闹事作乱的，也只会是一些不服管教的鬼物邪祟。对了，这次来之前，王会长还交代了一件事情，说是为了庆贺贵分会成立，我们永安分会过几天会派出一支访问队伍，由王会长亲自带队，到时候会跟贵分会交流切磋一番，还望勿要推辞……顺便提一句，这是玄学会各地分会历来的传统，也是一种解决事端的方法，贵分会推辞也没有用，总部是默认支持这种方式的。”
说完，蓝忘机不等我的回话，甩了甩衣袖，便抬脚离去。
我坐在原地没动，思索了一会儿，才慢慢反应了过来。
蓝忘机不是蠢人，或者说，他背后的王会长不是蠢人。
刚才那种威胁，只是他们的手段之一，现在这个所谓的“访问队伍”，才是他们真正的杀手锏。
我都能想到，那些商人们不会任由他们摆布，只会观望，蓝忘机，或者说他身后的王会长又怎会不知道？
他们知道，但同时又以此威胁，不是他们傻，而是他们有后续的配套措施。
到时候只要这个明面上谁都挑不出道理的“交流切磋”中，永安分会把我们打的落花流水，那些鬼市商人们自然就知道该如何站队了。
而且蓝忘机刚才还说了，总部似乎也支持这种分会之间的对抗。
虽然还没有去求证，但我感觉蓝忘机应该没有说谎，玄学会这么大一个机构，各地分会之间没有倾轧是不可能的，总有利益发生冲突的地方，也总得有一种明面上大家都认可的解决问题的方法，这种“交流切磋”，无论从任何方面看，都是最合理的。
世间公平，最终还是要靠拳头维系。
到这一刻，我才终于感觉到了危机。
蓝忘机已经说了，这次“交流切磋”，永安分会那边会由王会长亲自带队，必然是全力以赴的场面，而我们呢，恐怕只有一个王富贵有资格出场，其他人差距太大。
之前面对各种阴谋，我从未丢失过信心，直到这一刻，面对这种赤裸裸的阳谋，才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无力。
即使如此，我也不愿意认命，端起面前的茶杯，狂灌了几口，让脑袋清醒了几分，开始思考对策。
应对的方法不是没有，很快我就想到了两个。
第一个是，争取在“交流切磋”之前，主动出击，速战速决，找到在永安分会身上撕开口子的方法，让他们投鼠忌器，逼迫他们放弃这种阳谋。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效仿他们之前对我们做的事情，破坏他们辖区的鬼市，让他们辖区内人心惶惶，疲于奔命。
虽然我们实力不济，但这种方法类似于游击战，并不需要实力对等，尤其是永安分会的辖区极大，除了他们的大本营永安市之外，其他地市的防务肯定有机可趁。
王富贵拖住一个识曜不难，而识曜之下，有秦雨薇的阵筹，再加上我们在一旁协助，搞定一两个也算轻松。
永安分会辖制六市，他们实力再强，又有几个识曜？能看管住所有鬼市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即使我们运气不济，被他们几个识曜堵在某处，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王富贵的能力恰恰在这种情况下最能发挥，楚晴最看重他的一点，就是他能在绝境之下带我逃命。
综合来看，这绝对是一个成功率不低的法子。
只是我想了一会儿，便将其排除了。
如果主动对其他鬼市出手，那我跟蓝忘机他们还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秦雨薇、王富贵、方鸠山他们又会不会遵从我的命令？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相当于对玄学会出手了。
即使他们愿意遵从，从长远看，这也跟我的利益不相符。
我的根基并不是固陵分会，而是楚晴。如果我做了这种事情，被楚晴得知，她会是何等的失望？丢失了她的关照，我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寻龙中期风水师而已，又算个什么人物？
排除了这个方法之后，便只有另外一个最简单的方法了。
那就是求援。
只要我主动求援，楚晴肯定会出手，甚至不需要出手，只需要跟永安分会去个电话，他们还敢不给楚晴面子？
这样做很快就能解决问题，但我心中依旧不甘。
先前做了那么多，我就是想证明自己有能力立足，一旦主动求援，之前的一切就算是白做了，这件事最终只会坍缩成一句简短的话——“姬无愚在楚晴的帮助下，成功在固陵站稳脚跟”。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也不是楚晴想看到的结果。
她明确跟我说了，固陵分会是我的历练，她的最终目的是让我成功继承我爷爷在理事会的那个席位。
如果我无法证明自己的能力，那便没有什么后续了，毕竟楚晴多次跟我强调过，她最大的心愿是让我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某种程度上，她或许还在等待着我的失败。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进入理事会的野心，但我很清楚，至少现在，我并不甘心失败。
不甘心被永安分会击败，也不甘心在楚晴心里失败。
只是排除这两种方法之后，我完全看不到一丝胜机。
会客厅里，我呆呆的坐了一下午，估计是看出来我心情不佳，其他人也没敢过来叫我。
直到晚饭时分，王芷荑才走了进来，本以为她是叫我吃饭，却不料她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会长，总部送的物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