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成逸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水泥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苏欣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望着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她以为自己会慌乱，会愤怒，可此刻心里却异常地静，静得像一潭死水，连一丝涟漪都泛不起。
只是……她仍有一瞬的恍惚。他眼里的温柔，为什么会回来？
“欣欣……”低哑的嗓音，像是许久未曾开口。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样子，比之前瘦了许多，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整个人透着一股疲惫。
他也在看她，目光微微发颤，像是压抑着什么。良久，他才低声问：“你……还好吗？”
苏欣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还好，死不了。”
杜成逸喉结滚动了一下，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闷得发疼。他知道她一定过得不好，可他却连安慰的资格都没有。
“欣欣，是我不好，对不起。”
她摇了摇头，语气轻得像叹息。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只是选了更值得的人。”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而我……本来就不值得。”
心中一急，杜成逸突然向前一步，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微微颤抖。他凝视着苏欣的眼睛，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诉说，最终却只是颓然地垂下手臂。
“我今天……是来办离职手续的。”他哑着嗓子，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我打算回国外去，你哥哥的病情已经稳定，后续治疗，我已经交给别的医生负责。”
苏欣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他要走了？就这样……再次离开她的世界？而她，再也没有了留住他的资格。
“嗯”。她听见自己平静到可怕的回应。
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划破寂静。程威从车上快步走来，在看到杜成逸的瞬间，眼神骤冷。
“苏小姐，快上车吧！少爷说今天会早点回家。”
杜成逸瞳孔紧缩，目光在程威身上停留片刻，再也顾不上其他，冲动地抓住苏欣的肩膀。
“欣欣，你回到易景宸身边了？是不是他逼你……”
“没有。”苏欣轻轻拂开他的手，唇角扬起完美的弧度。“他待我很好，并且…不会嫌弃我。”
程威已经拉开后座车门，苏欣转身的刹那，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低语。
“欣欣，等我……”
她脚步微顿，却终究没有回头。车窗缓缓升起时，她看见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站在萧瑟秋风里，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溃败的旗。
返程的路上，程威谨慎地打破了沉默。
“苏小姐，刚才的事，我不会跟少爷提起。”
苏欣心领神会，微笑着说：“谢谢。”
抵达易景宸的私人住所，苏欣环顾四周，注意到周围巡视的保镖，下车时对程威说：“能不能转告易景宸，撤了这些人？”她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长发，“我不会逃，也省得他们辛苦。”
程威苦笑着摇头，“少爷的命令，从无转圜余地。”
目送苏欣安全入门，程威完成了任务，便准备回去复命。
门响之际，小敏匆匆迎上来。
“您回来了，苏小姐，有位客人……”
话音未落，苏欣已经看见客厅里那道熟悉的身影。
苏晴正优雅地品着红茶，见她进门立即起身，裙摆漾开完美的弧度。
“欣欣，你总算回来了。”
苏欣解风衣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递给小敏。
“你怎么来了？”
她边说边走向客厅，小敏紧随其后，对这位客人的来意感到困惑，只知道她姓苏，不清楚与家中的苏小姐，有何关联。
苏晴昂起头，面露傲慢。
“景宸说你生病了，在这里休养，所以我就过来看看你。”
苏欣瞧见她那副做派，胃里一阵恶心。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已经好了。”
苏晴掩唇轻笑，眼神却透着一丝尖锐。
“怕是根本就没病吧，不过是想博取同情，好得到景宸的怜惜。我说的对吗？妹妹？”那一声“妹妹”，故意拖长了音调，满是嘲讽。
苏欣冷冷睨她一眼，眼神里尽是不屑。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就喜欢凭空想象。”
实在不想再跟她周旋，苏欣接着说：“你要等他回来？那请自便吧。我回房间了。”
苏欣别开脸，转身就要上楼，没走几步，身后高跟鞋清脆的声响突然逼近。苏晴一个箭步拦在楼梯口，精心修饰的指甲，几乎戳到苏欣脸上。
“你搞清楚！”她声音陡然尖利，“我才是景宸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是这里的女主人！”
走廊灯光下，苏晴的面容扭曲得可怕。
“而你——”她一字一顿，“永远都是个见不得光的情妇！”
苏欣静静听完，突然轻笑出声。她缓步上前，在苏晴耳边轻声道：“那你知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对方耳畔，“为什么他宁愿找个情妇，也不碰你这个正牌女友吗？”
苏欣的话如同淬了毒的利刃，直插苏晴心底最隐秘的伤口。就在昨夜，她摒弃自尊，刻意模仿苏欣的打扮，媚态横生的期盼易景宸的青睐，但终究未能如愿。
易景宸决绝地转身离去，将她一个人留在了酒店内。她将一切的不幸归咎于苏欣，因此今日才会上门挑衅。
脸上瞬间血色全无，精心描绘的妆容，都掩盖不住她眼底的慌乱。
“你……”颤抖的指尖在空中虚晃，苏晴近乎歇斯底里地嘶吼，“天生的狐狸精！就知道勾引男人！你有杜成逸还不够，为什么非要缠着景宸！”
苏欣抬眸，目光如冰。
“那就要问问你的男朋友了， 是他想留人，我想走也走不了。”
真话从她口中说出，在苏晴听来，却成了赤裸裸的炫耀。妒火瞬间吞噬理智，苏晴猛地向前半步，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你得意什么？景宸亲口说过，他只爱我！我才是未来的易夫人！你只不过是他的一件玩物，腻了就会扔掉！”
“没了我，自然会有旁人。”苏欣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眼底尽是怜悯，“未来的易夫人，真让人觉得可悲。”
她利落地侧身绕过拦路的人，裙摆扫过苏晴僵直的小腿。
“你这个贱人！！！”
羞辱感如岩浆般在苏晴体内沸腾，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攥住那抹衣角，用尽全身力气往前一拽。苏欣毫无防备，整个人向后跌去，后腰重重磕在雕花扶手上的瞬间，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
剧痛天翻地覆地席卷而来，苏欣只觉得肚子里仿佛有千万把刀在搅动。眼前骤然一黑，她像片枯叶轻飘飘地坠落。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根汩汩涌出，在米白色大理石地面上，洇开刺目的猩红。
“苏欣！”
易景宸的暴喝声，震得水晶吊灯都在轻颤。他冲进来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苏晴僵硬的推搡姿势，地上蜿蜒的血迹，以及……苏欣惨白如纸的脸。
“景宸，我……”苏晴的手指还在发抖，慌乱地想要解释。
易景宸单膝跪地，颤抖的手臂抱起苏欣的上半身。怀中人轻得可怕，冷汗浸透的睫毛，像垂死的蝶翼般颤动。他猛然抬头，眼底翻涌的暴戾，吓得苏晴立刻噤了声。
“小、小姐…”小敏闻声跑过来，吓得呆立当场。
苏欣忽然痉挛了一下，染血的指尖无力地抓住易景宸的袖扣。他低头看见她唇瓣翕动，气若游丝的声音像把刀扎进心里，“孩子…”
男人瞳孔骤缩，抱起人冲向门外，苏晴的哭喊声被远远抛在身后。鲜红的血线一路延伸到门外，顺着台阶蔓延到易景宸的车旁，像是永远都流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