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只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确定屋内的人有所准备，不会让他看见什么尴尬的东西之后，他便推开了宿舍的门——
进来的人是调查组里的年轻同志，之前自我介绍过，叫王东才。看着年纪和宁墨她们差不多大，青春的脸庞上此刻满是严肃之色——
“哪位是左先芝？出来接受一下调查。”
左先芝本就惶恐，骤然听到自己被叫到名字，眼神求助地看向秦霜和宁墨，可秦霜和宁墨也没办法帮她。
左先芝手指紧紧攥着上衣衬衫的下摆，攥到指节都有些发白，她闭了闭眼睛，调节了两下呼吸，起身跟着王东才出去了。
接受调查的人都要去专门的问询室，并不在这栋宿舍楼上。
秦霜站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左先芝跟着王东才走过去的身影，看向宁墨的时候，眼睛里隐约有泪光闪烁：
“秀英，你说好端端地，这叫什么事儿呢？”
宁墨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希望自己先前的努力能够起效，稍微影响一下历史进程。
但当下，她只能轻轻拍拍秦霜的肩膀，柔声说道：
“会过去的。如果他们提问你的话，记得一定要只说自己做过的。没做过的一定不要顺着他们的话说下来。”
这番话宁墨之前就叮嘱过同事们，眼下她怕秦霜因为情绪激动，再被那些人套话，只得再次提醒道。
左先芝被带去调查了许久，还没回来的时候，王东才又回来，叫走了秦霜...
等王东才第三次过来叫宁墨的时候，寝室里只剩宁墨一个人，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
宁墨要被带到一间单独的问询室，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谁都没有说话。
路过的房间和办公室都很是安静，像是里面完全没有人。可宁墨知道，文管所的同事们现在都还被扣在单位呢。
问询室是一间单独腾出来的办公室，里面用的椅子甚至还是宁墨前不久做出来，用在单位大会议室里的椅子。
此刻，王东才推开门，冷漠地说了一声：
“进去。”
等宁墨进门之后，便将门重重关上。屋里的光线有点黯淡，宁墨只能看见对面的人穿得很正式，一身正气地坐在那雕花木椅上。
宁墨站在他对面，没有凳子坐，也没有人有让宁墨坐下的意思。
正对面的人从一沓材料中抬头，看了宁墨一眼，声音发沉，语速缓慢：
“反省了这么几天，现在主动交代你自己的问题吧。”
宁墨没有和他正面对着来，只是挑着自己工作中效率不够高，处理某一项数据不够细心的情况，作了说明和检讨。
宁墨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人便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喝道：
“林秀英！我是听你交代问题的！别想着耍什么花招！”
宁墨看着眼前的情况，眸光沉了沉，这群人名义上是调查组，实际上却已经装都不装了。
这就说明，上面的形势比她预想的还要严峻。
如今暴风雨已经来临了，他们这里的雷声和雨点，都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兆罢了。
宁墨叹了口气，连日来的工作和准备，让她此刻有种发自内心的疲倦。
如果她是孤家寡人倒还好，无非掀桌子砸碗。但老家还有原主的父母和弟弟。
就算自己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后果却要他们替她承担。
而目前，显然还不是掀桌子最好的时机...
宁墨声音里带着一丝淡然和疲惫，声音带着一种漂浮的感觉，在办公室里与刚刚的怒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领导，我以上交代的，就是我个人存在的全部问题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宁墨正对面的人背对着光坐着，宁墨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到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
“让你交代，那是给你机会！”
“等这件事被搬到台面上说，你再想悔改也晚了！”
宁墨站在他对面，身形依旧笔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甚至声音也自始至终的平稳：
“领导。我已经交代完了。”
对面的人似乎完全被宁墨激怒了，连声说了好几个“好”字，接着对旁边的两人招呼道：
“将她带下去关禁闭！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和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