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幅员辽阔,有的地方岁月静好,有的地方则是乱七八糟。
西华门外,有一出好戏即将上演。
下早朝的时间,一个距离西华门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正是部分朝臣们回家的必经之路,有人乘轿先行离开,还有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今日早朝中陛下提到的几个问题。
就在此时,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突然间出现了一批刺客,冲着其中一顶软轿就去了。
等众人反应过来,无论是附近的守卫,还是朝臣以及他们带来的小厮,都朝着那个位置跑去。
因为那顶软轿的主人正是如今的太孙殿下。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人公然刺杀皇储,事情一下子就变得严峻了起来。
场面一度变得乱哄哄的,刺客、各位大臣,甚至还有些无辜百姓夹杂在其中。
等到负责守卫的羽林军赶到之时,现场已然是混乱不堪,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眼看着禁卫军逐渐靠近,那群负责刺杀的黑衣人也是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迅速地混迹在人群中撤离,只留下了一些早已凉透的‘尸体’。
现场有那么一刻重新归于了平静,但却又因为一声惊呼,重新变得吵闹起来。
“大人!!!!太孙殿下!!!来人啊!!!唤太医,快!!唤太医!!!”
“太孙殿下昏过去了!!!!大人!!大人他受伤了!!!”
清风的哀嚎声一瞬间响彻云霄,谁都没想到,‘顾溪知’会在太孙殿下的软轿之中。
只不过,现在也没有人会想那么多,毕竟现在太孙殿下的安危才应该放在第一位。
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屋内的世界祥和安宁。
“老师,如此这般,会不会闹得太过了些?”
先前被太医诊断‘惊厥昏迷’的太孙殿下,此时正在房间内满脸担忧和犹豫的向外张望着。
“殿下,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吗?”
“您可知自从陛下决定在淮安等地兴修水利开始,户部陆陆续续的支出了多少银子,可用于淮安、涟水、徐洲等地治水的又有多少?”
“年前,如果不是淮北的百姓冒死进京,谁又知道那早早修缮完毕,号称牢不可破的堤坝早已被蛀虫啃食的破败不堪。”
“短短一年时间,那些渣滓般的工程根本连一次洪水的冲击都承受不住,甚至都不如拿一些豆腐块在那里顶着。”
“您又可知,因为这些,梅雨季节里,毁了多少的房屋土地,又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
“陛下说要仔细的查贪墨案,陛下器重您,也是在朝中想方设法的为您立威铺路,将此事交托与您。”
“您再想想,最初我们派去的人,九死一生,各种各样的理由,意外丛生,您难道真的相信都是意外吗?”
“还有那些被推到前面的县府州官,不过是幕后黑手推出来的替罪羊,您真的相信那些人能贪这么多的钱?”
“更何况,最重要的一点,被贪下来的钱又去哪儿了呢?”
“五百多万两白银,近乎全年三分之一的税收,就算是要挥霍,短时间内也花不完。”
“桩桩件件都代表着这个案子并没有结束,陛下的意思也是要继续查下去。”
“前些日子,臣找到了些线索,所以那些人才将臣视作大患,三番两次想对臣下手。”
“殿下,前方一直有臣等鞠躬尽瘁,请殿下放心。”
“而且,殿下,一味的软弱后退,是成不了事的,只能换来敌人的得寸进尺。”
“可是.....算了....老师或许有老师自己的想法吧。”
皇太孙燕世璋虽然眼中依旧透露着犹豫不决,但还是选择听从顾溪知的安排。
为了更好地做戏,顾溪知和燕世璋被分在了两个房间,接受不同太医的‘诊治’。
“这种犹犹豫豫的性子,他真的适合做皇帝吗?”
房间内,刚骗过一个太医,重新陷入寂静,苏颜卿便显出真身,对着顾溪知说道。
“哎,毕竟还是个孩子,太子和太子妃早逝,陛下尤为的看重太子的唯一血脉,想尽办法的为其铺路,但奈何实在是.....”
“皇帝就这么一个孩子?为什么就非得执着于他当继承人?”
苏颜卿实在是无法理解皇帝的这种执着。
“也不是,陛下的子嗣也不少,前些年跟着陛下四处打天下的有太子、肃王、吴王、晋王、宁王、齐王、蜀王。”
“太子死于疫病,肃王死于靖北战役,宁王因豫东之战而落下了残疾,吴王行事无忌,多次触犯圣威,被赶去了封地。”
“齐王和吴王走的近,也犯了不少小错误,被陛下派去镇守边疆,蜀王不喜欢京城的这些纷争,早早的去了蜀地,这些年将蜀地治理的还不错。”
“而立朝之后,也多了秦王、五皇子和六皇子,宫里的惠妃也是有孕,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
“五皇子和六皇子尚年幼,还没有到及冠立府的年纪,虽然陛下正值壮年,但现在说是要立位储君还为时尚早,不合时宜。”
“对于储君的人选,陛下,还是有遗憾在身上的,毕竟太子实在是太过惊艳绝伦了。”
“太子从少时起就跟着陛下打天下,是陛下最喜欢的孩子,也是他和皇后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谋略还是武艺都是一顶一的好,为人真诚良善,和太子妃也是伉俪情深。”
“太子妃是赵老将军的闺女,赵将军也是和陛下一起打天下的老人了,太子妃也是将门虎女。”
“谁能想到这两位人中龙凤,反倒是生出了一个如此畏首畏尾的孩子,真的是物极必反。”
“太子和太子妃的离世,是天灾,战争好不容易停歇,百姓的生活也逐渐的步入了正轨,这个节点却又爆发了时疫,为了城中百姓,为了安抚灾民,日日守在一线。”
“可某日开始殿下也开始发热,染上了时疫,就在这个时候,还让太医院的人用他的身体试药。”
“药最终研制了出来,可是殿下却没挺过来,在霍邱,殿下力挽狂澜,为了掩护陛下,心口处被刺,大难不死,本来只要一只将养着,过几年就没什么事儿了,但却遇到时疫,亏空的身体雪上加霜。”
“陛下终究还是在心中觉得对殿下有亏欠,他想要做些什么,所以才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太孙身上。”
顾溪知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话里满满的都是对太子早逝的惋惜。
“你和太子有很深的交集吗?”
苏颜卿开口问道。
“他对我是知遇之恩,所以我现在也是想尽办法的护住太孙。”
“可是那个位置并不适合他,一个优柔寡断的统治者是有一定概率能够推行仁政,可是更多的会带来坏处,这并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我也曾经想过,是不是让他当一个无忧无虑的郡王,就像是蜀王一样,在自己的封地过想要的日子,会更好。”
“可是,我没有办法左右陛下的想法,所以,我能做的只能是想尽办法的给他铺路。”
“从册立皇太孙开始,陛下就开始想尽办法,削权、制衡,恨不得把一切能够想到的隐患都给除尽,处理了一批又一批的老人,启用像我这般的新人。”
“可是最终如何,我其实也不能够保证,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其实,苏颜卿已经听出来了顾溪知语气中的疲惫。
作为一个局外人,连她都能看得出燕世璋并不适合当皇帝,控制不住偌大的朝堂,皇帝又如何不知道呢?
一切都是执念。
苏颜卿沉默不语,其实她还看出了一件事情,燕世璋,恐怕是活不久了。
尚且不说,苏颜卿看到了他的命数里有一次大劫,直接危及性命,能不能挺过去都是两说。
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也孱弱的不对劲,应该是被人给下了慢性毒,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人发现。
苏颜卿张了张嘴,想要出声提醒,但却又闭上了自己的嘴。
在那年冬日救下顾溪知之后,苏颜卿就已经无法看清顾溪知的命数,换句话说,顾溪知的未来真成了不可预知的未知数。
如果此时苏颜卿做出了干预,影响了燕世璋的命轨,造成的后果,苏颜卿可能真的无法承受。
毕竟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一步踏错,影响的就可能是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
顾溪知的房间又来了人,苏颜卿又一次的隐身,进入到了燕世璋的房间中。
此时的他正望着手中的虎头娃娃,看起来很破旧,但却很整洁,一看就知道是主人对其很爱护。
生在帝王家,也不知道是他的福,还是他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