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和我的爱人死在一起，不算一个差的归宿。”
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在自家床上补觉调时差醒来的白苏萌，还在怀疑——飞机上那句话是不是她幻听了。
……柯行是被鬼附身了吧？
不然怎么会看着她说这个？
好像……好像她真的是他深爱的女人一样。
白苏萌在床上翻来又覆去，难得有些失眠。
她忍不住打开手机，用小号在社交平台上发表提问：一个男人在飞机上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然后把她能想到的柯行不对劲的地方一一列举了上去。
写着写着白苏萌开始打哈欠，等她把最后一条写完，抬眼一看时间，竟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而手机屏幕上，几乎构成了一篇小长文，洋洋洒洒两千多字，需要触屏下滑几次才能看全。
白苏萌沉默了，要不不发了？总觉得这样多少有点矫情。然而她的手比大脑快，写完的时候已经顺手点击了发布。
白苏萌有些崩溃地抓了抓头发，都等了几分钟始终没有人互动，她才放了心。
不删了！花了好长时间写的，也算她艰辛的劳动成果。就当做一个备忘录吧。
不想了，睡觉睡觉！
她自暴自弃地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然后用羽绒被紧紧裹住自己，闭上眼翻了个身。
白苏萌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起来稍微吃了点沙拉就准备开直播了。她今天不用上班，柯行虽然不当人，还是批给她三天调休假期。
白苏萌当晚直播打了四个小时游戏，次日约好和冰糖圆子酱一起探店，回家又画了会漫画，做了三小时直播，然后她就发现，她的假期结束了。
就这样……结束了。
白苏萌头发凌乱地坐起身，有些沉默地望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再过十分钟她订在清晨的闹钟就会响起，而她也必须起床，吃饭，通勤，上班打卡。
白苏萌第一次开始质疑，她不怕吃苦，但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哪怕有一天她可以做到柯行的位置，有权有势，无人敢冒犯，她就会愿意吗？
白苏萌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心里拒绝的声音。
＊
简之涟接到白苏萌电话的时候倒不惊讶，“还是作出选择了吗？”
“嗯呐，涟涟，我一开始是想证明我能行，现在却觉得，能不能行和想不想做是两回事。比起进入企业，我更想做我的自由职业，为自己喜欢的事付出努力，哪怕更辛苦，起码不会感到束缚和压抑……你会不会觉得我的想法天真又没出息？”
“不会，任何人都有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力，你想好了就好。”
“苏萌，你本就有选择的权力。”
白苏萌笑了笑，不再犹豫地去向柯行请辞。
柯行看上去似乎也并不惊讶，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她几秒，“你想好了？”
“嗯，森海很好，但和我未来的职业规划不符……您在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和历练，我很感谢，柯总，抱歉。”
柯行点了点头，从西装口袋里取出签字笔，在她的离职申请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白苏萌心里一松，弯腰接过柯行递过来的申请书。他平静的目光从雪白的纸面上划过，与她对视着。
“苏萌，既然你已经不是我的员工了，不需要使用敬称，以后叫我的名字。”
“哦，嗯，好。”
清晨的办公室光线很好，一缕阳光打在琴叶榕上，绿叶上流动着斑斓的光泽，一向冷淡的柯行也难得显出几分温柔。
他道：“祝你前途似锦。”
白苏萌莫名觉得心中一空，“谢谢。”
走出柯行的办公室之后，白苏萌回到秘书室收拾东西，不太忙的同事们纷纷围过来道别。
相处的这两个月，大家的关系都不错，要么开解白苏萌会找到更合适的工作，要么是已知她主播的身份，要和她合影留念，要么羡慕她可以去做自由职业，满满的善意祝福。
“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下班我请客，请大家吃散伙饭！”
白苏萌报出公司附近一个高级自助餐厅的名字，她和冰糖圆子酱探店过，人均一千五的水准，配置豪华的海鲜自助，很是不错。除了值班的同事在哀嚎，大家一片欢呼。白苏萌承诺给值班的同事留两张自助券，并特意邀请了很照顾她的秘书长，秘书长笑着点头。
晚上聚餐的时候，热热闹闹的一行人落了座，只有秘书长迟迟不到。这时秘书长打电话来说他要加班，另一位同事替他过来。
白苏萌倒不介意，还以为是其他加班的同事来了。直到她抬起头，看到出现在自助餐厅里径直朝她走过来的柯行，愣住了。
正热火朝天点菜、对着各色美食拍照的同事们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面面相觑起来。
白苏萌连忙起身，眼神暗示他：“柯总——你有事找我？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说吧！”
柯行颔首：“嗯。”
白苏萌对同事们笑着摆摆手，“你们吃好喝好，我一会儿回来！”
说完也不顾同事们复杂又有点了然的目光了，拽住柯行的胳膊直接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
“陈秘书说，今晚你在这里请吃散伙饭，他临时有加班任务，于是请我替他过来参加。”
白苏萌沉默了一秒，“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今晚要和启航的老总吃饭。”
柯行看了她一眼，波澜不惊道：“是明晚。”
“……所以老板要来蹭这顿和你的格调完全不符的自助餐吗？”
白苏萌直直地看着柯行，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仅用五个字就令她改变了主意。
柯行道：“今晚我买单。”
“行！”
白苏萌恨自己答应得那么快，跟条件反射一样。明明这顿饭以她这个月的工资完全负担得起。
柯行仍是一副面瘫脸，跟着白苏萌回卡座吃饭，却莫名让人觉得他心情很好。
众人面对顶头上司原本还有些拘谨，直到小安说柯总帮大家把套餐标准升级到了一千八，也就是这家自助餐厅的最高档位。
白苏萌看到老板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用非常自然又带着几分温和的语气对员工们说：
“今晚为苏萌践行，由我买单，各位自便就好，不用拘束，吃得尽兴。”
接着在几位同事热情的活跃气氛之下，大家畅快淋漓地用起餐来，完全不像白苏萌想象中那样气氛尴尬。
白苏萌耸了耸肩，也开始享用同事们点的单。她吃了两只牡丹虾，一只芝士小青龙，一点盐焗帝王蟹腿，一片苹果鹅肝里的苹果，就已经半饱了，眼角余光瞥向身边西装革履的男人。
柯行吃东西的动作优雅又矜持，他慢条斯理地享用了一份龙虾刺身，一块鹅肝玉子烧，一份白丽贝，停下了刀叉。
然后他低头凑近白苏萌的耳边，低声询问：“要出去透透气吗？”
“嗯。”
白苏萌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出去对别人好，老板在这里其他同事心里怎么也不会自在。
两人来到观景的小厅里，绕着人造假山瀑布并肩漫步。
柯行注意到白苏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轻声问：“在想什么？”
“在想今晚过后，全公司一定传遍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
“……”
白苏萌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有点想问柯行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下，虽然对她造不成多少困扰，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白苏萌在假桥上停下来，靠着栏杆，奔流不息的流水从楼上泻落，在湖面溅起雪白的浪花，赤红的锦鲤在其中若隐若现。
两人沉默地看了一会，就在白苏萌又要忍不住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柯行低缓的、有些意味不明的嗓音。
“所以，要不要坐实这份‘不同寻常’的关系？”
“……你干嘛突然凑我这么近！”
白苏萌触火般弹开，耳廓隐隐残存着潮热感。
她瞪着眼看他，正要质问，却跌入他深邃的、仿佛燃着一簇火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盛满了她的身影，再无其他东西。
又深，又……欲。
白苏萌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后退了一步，腿有点发软。
柯行就这样看着她，上前一步揽住她，低声道：“跟我来。”
白苏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和他一起走进了顶楼的套房。
她走进客厅时突然如梦方醒，“我……呃，同事们还需要我这个东道主照看，我先走了！”
柯行落在她后面，不动声色地关上门，“小安会帮你照看好他们的，我们在那里，他们也不会自在，不是吗？”
他一步步靠近她，执起她的手，放在胸口，黑眸幽深地凝着她，“况且，你真的……不想我吗？”
“也不想它吗？”
白苏萌下意识下撇了一眼，又触电般弹开。
她的手仍被他按在心口，她感受到他热烈的、甚至有些霸道的心跳，一阵电流顺着她的掌心、沿着脉搏、从脊椎一路而下，酥麻感升腾而起……
今晚，她似乎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