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总在第三个发言的那人，因为太过于错愕，这次换成了第一顺位发言。
“为什么会没有这个打算？”
“你说老子为什么写《道德经》？”
“为什么？”
“因为老子愿意。”
老子愿意？老子，愿意？！
另外两个人也反应了过来。
第一个人疑惑开口：“你现在名利双收，投拍电影顺势发声是很简单容易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空手套白狼还一口一个简单容易？
道德绑架？是时候祭出发疯文学。
“本来不难办的事情，搁你们就难办了。”
第二个人也道：“你写《可可西里》，不本来就想为野牦牛队发声吗？趁着如今的局面，如今的热度，如今的关注，推出电影，宣传发声，不是顺水推舟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听了你的分析，我决定自己再分析分析。”
第三个人一下子出离了愤怒：“还有什么可分析的？你是真心为野牦牛队发声，我们也是真心为野牦牛队着想，电影我们肯定会用心拍，让野牦牛队得以保留，让所有队员都得到政府编制，难道不好吗？”
“好，”周立点头，“你说得好，就是有点烂，不过也是挺好的，可惜对我来说比较烂，只是太好了，没体现出烂的感觉，所以相对好来说，有点烂，总体来说还是好，好中不足就是烂了点。”
李刚：“……”
李刚看着周立，眼神错综复杂，表情一言难尽。
周立下意识挺了挺脊背，她知道，这一定是崇拜的眼神。
要收获他人的崇拜就是如此轻而易举。
哎，无敌是多么寂寞。
李刚的表情和眼神姑且可以说成是崇拜，其他三个人可就无论如何都不行了。
想明白周立到底说了什么，第三个人更生气了：“你压根不是真心为野牦牛队发声，你就是沽名钓誉，靠着他们的故事捞钱，亏我们还以为你是个好人，都是装的！”
相比对方的愤怒，周立的表情很平静，她摇头：“好人不是装出来的，孙子才是。”
好人不是装出来的，孙子才是？装孙子？
“你骂我！”第三个人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第一个人连忙摁住他：“你不要冲动。”
又转向周立，沉着脸：“周老师，你虽然年纪小，但我们尊称你一声老师，你骂人就不对了。”
趁着第一个人和第三个人唱黑脸，第二个人唱着红脸当起好人卖起惨来：“周老师，你别怪他冲动，实在是因为这些年我们为了野牦牛队的事情多方呼吁，受尽冷眼。本来以为能够在你这里得到些许的认同，没想到也有意见相悖的地方，失落之下难免失态。”
周立点头：“我也明白这些年中外媒体为了改善野牦牛队的现状而做出了很多努力，刊登了很多报道。实不相瞒，我这次创作《可可西里》的灵感就是来自于当地报纸上的一篇相关报道。”
第二个人面色一喜：“周老师，既然你看过，想来也是明白我们的难处的。”
周立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你是，野牦牛队的队员？”
“我姓靳，靳西，”靳西并不藏着掖着，“是周老师的作品才让我知道，有这么多的人关心可可西里，关心我们野牦牛队，我今天来拜访你的确很冒昧，但也是出于一片感激的心。”
李刚也是被靳西的自我介绍吓了一跳，之前他们跟他自我介绍没有说自己是野牦牛队的成员，只说是有意愿筹拍电影的媒体，李刚下意识看向另外两个人：“你们也是？你们都是？”
“不，”靳西连忙否认，“他们两位的确是电影人。”
李刚本来很吃惊，但想想也就没那么吃惊了。
野牦牛队队员大多是临时工，没有编制，自然也就没有签到打卡这一说。
特别是在这个即将被合并的时候，更不会有人关注他们的签到打卡，想去哪儿不能去？
听见三个中有两个是电影人，李刚就更松了一口气。
要三个全是野牦牛队队员，他聊了半天还一点没看出来，那他既该去看眼睛又该去看脑子。
三个中有两个电影人，唯一的那个队员也是普通话流利，不像普通的藏民，就难怪他没认出来了。
“是的，所有人都在关心你们，关心你们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能不能获得编制，能不能继续保护藏羚羊，我不一样，”周立顿了顿，“我不关心你们。”
“你当然是不一样的……咔。”
我不一样，我不关心你们？周立的这句话顿时把靳西到了嘴边的恭维都噎了回去。
送走三人，李刚走到周立声身边，表情不无担忧。
李刚是主编，做杂志的人，自然有媒体人的敏锐。
别看周立现在红了，一本《可可西里》堪称十年内最热销的小说。
可越是花团锦簇，越是悬崖边上。
盛名本就伴着非议。
登高易跌重。
周立因《可可西里》因野牦牛队走红，若是在这个时候传出与野牦牛队不睦，后果不堪设想。
李刚看着面前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目光悠远。
十岁出头，还是小孩子啊。
一个月前还在为小升初的学业努力，如今也不过是个准初中生，可不是小孩子吗？
李刚想了想，开口：“之前，我的老师送了我一句话，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我想了许久，终于想到能够概括它的话。”
周立盯着李刚。
李刚缓缓道出八个字：“从俗浮沉，与时俯仰。”
语出司马迁的《报任少卿书》，意为随世俗相浮沉，与时势共俯仰。
“从俗浮沉，与时俯仰？”周立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李刚点头：“现在我将它送给你。”
周立张了张嘴。
“你别说话，”李刚赶紧打断了她，“听着就行了。”
“听着就行了？”周立又将这句重复了一遍。
李刚点头。
周立跟着点头：“一定行，除非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