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区？还真是你啊！”
马晓敏穿着一身淡灰色风衣，神色轻松地站在欧影身后，语气带着几分熟络的惊讶。
欧影回过头，看清来人之后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真巧。”
“是挺巧的，我本来是陪同事来的，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你这位大领导一个人坐这儿喝闷酒，不太像你的风格呀。”
“偶尔放松一下不行啊？”欧影轻轻一笑，语气不咸不淡，神情却明显有些疲惫。
马晓敏没坐在对面，而是干脆落座在她旁边的高脚椅上，向酒保点了杯莫吉托，又打量了欧影几眼：
“你这状态，要不是知道你还单着，我都要以为你失恋了。”
“得了吧。”欧影翻了个白眼，“我看你不也没结婚，怎么，还不是照样好好活着。”
“活着而已。”
马晓敏故作感慨地叹了口气，“女人到了我们这年纪，不管有没有人都累。尤其是做我们这行的——早出晚归，事多还得操心人际关系。你说是不是？”
欧影抿了口酒，点头：
“确实。你是系统里的老熟人了，懂得多。
我也是头一回感觉到，有时候位子越高，越像独行者。”
两人渐渐聊开了，从家庭到工作，从单位的杂事聊到区里最近的一些动向，不知不觉间，气氛已经缓和许多。
等欧影又连喝了两杯，马晓敏才像是不经意地一笑，语气轻柔地问：
“刚才看你一杯接一杯地喝，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吗？”
欧影本来靠着椅背，听到这句忽然苦笑了一下，直起身来，低头看着酒杯里的冰块晃动，轻声说：
“你还真说对了。”
或许是酒精的缘故，又或者是此刻的她实在憋得太久，终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南华集团本来要在新区投建一个五星级度假酒店项目，配套县里各处开花的康养中心的……你知道吧？”
“嗯，我听说过，是你一手促成的，之前县里还开会专门表扬了这件事。”
“结果现在他们要撤资。”
欧影语气低沉，“酒店不建了，项目也黄了。我今天刚在办公室听王三响拍着桌子说要把项目调出去，还当众冷嘲热讽。最气的是——”
她声音一顿，忽然苦笑了下，“这事本来是我政绩上的一块大招牌，有了这笔投资，我竞争江中市北城区副区长的胜算很大，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
马晓敏听得频频点头，时不时帮她斟酒，一边附和道：
“你这些年确实太不容易了……这么大的项目说变就变，换谁也受不了。
可谁能想到南华集团会突然撤资呢？你们合同不是都签了吗？”
欧影摆摆手：
“他们也没真撕合同，只是说配套康养中心的逻辑不存在了，不想亏本。
我们县现在康养中心的事搞成这样，他们有借口推了。准备将资金投到其他项目上……”
马晓敏一边递过纸巾，一边装作若有所思：
“其实，我今天在单位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一份项目调整书。”
“什么项目书？”欧影眼神有些迷蒙，但注意力立刻被勾住了。
马晓敏语气低了下来，凑近几分：
“是南华集团提交到城建局的，内容是将原定于新区的度假酒店项目调整至青峰乡，地点选址都已经列出来了。
他们没打算停投，也没打算换项目，只是换了地方。”
“什么？！”欧影猛然抬头，酒意一下清醒了一半。
她从未料到，原以为整个项目会彻底搁浅，没想到南华集团居然是换了地儿——而不是取消。最讽刺的是，她前脚被拒绝，后脚王三响就把投资挪到了青峰乡！
“为什么是青峰乡？”
她声音发紧。
马晓敏眼神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缓缓开口：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最近几天我看到王三响和青峰乡的书记潘磊一起出入城建局不下三次，那关系，看着别提有多亲密了。”
“况且，康养中心建设只是百草乡一个地方出了问题，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问题。
虽然说现在康养中心全都停工了，但也只是因为要迎接调查组的调查，等调查组调查结束了，各家药企肯定会接着动工……
南华集团突然撤资恐怕不是害怕康养中心项目黄了，而是被……”
欧影听得脸色铁青，拳头紧握，脑海里瞬间理出了一条线索：
她本以为王三响是冲着她和李若男的私怨撤资，结果却发现——项目是被截胡了！
她猛地站起身，随手从包里掏出几张钞票扔在吧台上，怒气冲冲地往门外走。
“喂你去哪？”马晓敏急忙起身跟了上去。
“县委！”欧影冷声说，“潘磊公然抢新区的项目，这事我要向纪委反映，申请调查！”
“你疯啦？”
马晓敏一把拉住她，“你现在醉了，而且县里因为百草乡的事焦头烂额，谁还有心思理你这点事？
再说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潘磊做了什么？
南华集团愿意去哪投，是人家的自由，潘磊给了什么条件我们也不清楚。
要真是合法优惠政策吸引过去的，你去纪委告什么？
反而成了你在恶意搞内部竞争，适得其反你知道吗？”
欧影被她几句话点醒，站在马路边上愣了一会，心头的怒火终于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后怕。
如果刚才真冲去纪委，把事闹大，不但问题解决不了，反而会让人觉得她小题大做、心胸狭隘。
欧影望着马晓敏，声音略有些哑：
“谢谢你……刚才要不是你拉我，我可能真闹大了。”
“嗨。”
马晓敏摆摆手，神色洒脱，
“咱俩今天既然都不痛快，那就别想那些烦心事了。”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张KtV储值卡，在她眼前晃了晃：
“走，今天我舍命陪君子，今天不醉不归。”
欧影看着她，忽然笑了出来，眼中浮出一点疲惫后的放松，点头说：
“行，我今天听你的。”
两人招了代驾，笑着离开了酒吧，直奔KtV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