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童鹿明显感觉到了程宴的心情有些糟糕。
他看着神色微冷，眉头也时不时紧锁，偶尔拿起手机看一眼，表情也会出现一些不耐烦的模样。
这家餐厅的菜做得其实非常好吃，但是两个人看上去却都有些食不知味。
后来程宴终于分出点精力来吃东西，不过他眼神随便往桌上一扫，眉头莫名又皱起来。
“你怎么回事？一桌子菜，怎么全都一动没动的？”
童鹿确实吃得不多，但是“一动没动”这个词确实让她有点冤枉。
于是她小声反驳：“我吃了的。”
“吃的什么？”程宴听见她这样说，眉头皱得更深了，“葱姜蒜？”
“……”童鹿有点来脾气了，胆子也比平常大了不少，“反正比你吃得多。”
说话的时候她垂着眼，声音不大的小声嘟囔，但是说完话，她马上又后悔了。
以前童鹿对待程宴向来是尊敬和客气的，虽然他曾经在自己的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可是真的见面接触后，她一直都对他保持着一些粉丝与偶像之前的距离的。
哪怕是后来加上了微信，她很开心很激动，可是却也从来没有真正的想去窥探过程宴的私生活，更没有想过他们之间的相处会有什么变化。
可是刚刚脱口而出的反驳，让童鹿一下子就感觉有些惶恐。
那是她平日里对待亲近的人才会有的态度，怎么对着程宴……她居然也这样了？
童鹿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安，对面的人在听完她的话之后，一直没有声音，不会……是生气了吧？
她又等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捏紧筷子悄悄地抬起头。
程宴还维持着刚刚的坐姿，他身子轻靠着，一只手横搭在旁边空位的椅背上，姿态随意中带了丝慵懒。
和他对视上时，童鹿没看到她预想中的表情，反而感觉他好像有点……愉悦？
对，就是愉悦。
童鹿清楚的看见他勾着唇角在笑，神色也比刚刚拿着手机看的时候要放松。
看见她看过去，他脸上的笑意慢慢加深。
片刻，他将身子坐直，终于好好的拿起了筷子。
碰巧这时有人打过来一通电话，他接起来也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就说：“我吃饭呢，有事等我吃完再说。”
也不知对面的人回了句什么话，他忽然了起眼皮，有些好笑地看着童鹿。
“不行啊，我现在有人管了。不好好吃饭的话……”
程宴故意拖着长音，话虽然是对着电话在讲，可是却更像是故意在说给童鹿听。
“可是要挨说的。”
童鹿被他意有所指的话弄得有些脸热，后来见他电话挂断，她又小声为自己辩解。
“刚刚我那不算说你。”
程宴点头，给她夹了块排骨，“嗯，你吃块排骨。”
“……也不算管着你。”
程宴还是点头，又给她夹了块鸡翅，“行，这鸡翅不错，你也吃一点。”
“程宴哥，你真的误会了！”
程宴依旧笑着点头，语气像是在回她，又像是在敷衍。
“行，我知道。来，你再吃一块脆皮鸭。”
“……”
后来那顿饭吃完，童鹿的肚子已经撑得圆滚滚了。
她不知道程宴为什么突然反常，也不知道他到底一直在笑什么。
不过好在童鹿担心的事情没发生，程宴并没有真的计较她说的那句“越矩”的话。
回去的路上，司机将车开得非常平稳，童鹿吃得太饱，坐在后排舒服的有些昏昏欲睡。
这时，她脑袋里面忽然划过了什么，她一下子睁开眼睛。
童鹿坐直身子，从大衣兜里面掏出手机。
解锁后，她第一时间打开邮箱，里面的邮件还如同之前一样，没有增加。
她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整个人的情绪一下子又回到了傍晚没出门前的时候。
其实她大概能猜得到，今天程宴带她出门到底想干什么。
或许他也和杨佳方晴她们一样，担心她的心情，担心她的状态。
所以虽然很奇怪，但是她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来赴约了。
想到这里，她转头往旁边看了看。
程宴这会儿正在处理文件，他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细边的银丝镜腿勾着他的耳根，整张脸徒增了一丝禁欲斯文的味道。
童鹿其实这会儿心里有一些冲动，她想干脆趁着现在的机会，直接问一问程宴，有没有看见她发到公司那边的那些证据？
如果调查组的人收到了，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给他看的。
可是话在嘴边来来回回好半晌，她最后也没真的问出口。
后来车子开到了学校附近，司机按照童鹿之前说的，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停车。
童鹿不想耽搁他们时间，转身告别后便想下车。
“等会儿。”
程宴摘下眼镜，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眼角，“你刚刚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
童鹿意外的张了张嘴，完全没想到程宴会发现她的小动作。
犹豫了几秒钟，她还是摇摇头。
“没想说什么。”
程宴斜眼看过去一眼，问：“确定一句想说的也没有？”
童鹿心里其实是有徘徊的，正犹豫时，外头不知是谁忽然放起了烟花，绚烂的花火将夜空点亮，远远的，有几个年轻人高声喊着“圣诞节快乐！”
童鹿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一样，对着程宴又摇了摇头。
“别的想说的没有，但确实也还有一句——”
她笑意盈盈的看着程宴，眼睛弯得像月牙一样好看。
“程宴哥，圣诞节快乐。”
程宴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片刻，他眉眼染上散漫笑意。
“就这么随便祝我一句圣诞快乐啊？没有别的了？”他语气慢悠悠的，眼底还泛着不太着调的笑，“我可是给你准备了礼物的。”
“礼物？”童鹿有点意外，下意识看向两个人中间的那只草莓熊，迟疑的张了张嘴，“它吗？”
程宴本来想否认的，但是看她这个样子，他语气一转：“怎么？听你这语气，还挺嫌弃？”
童鹿本想解释，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他话锋又是一转。
“嫌弃的话，那就等十点多，再盯着点微博吧。”
……
后来回到宿舍，童鹿也没明白程宴在说什么。
她最终还是把那个草莓熊抱回来了，在学校里走了一路，回去后校园论坛上直接飘了和她相关的新帖子。
杨佳正吃着外卖追综艺呢，见她回来，赶紧把手里的鸭脖放下。
“什么情况？你还真抱了个大玩偶回来啊？大佬给你买的？”
“你怎么知道的？”童鹿说完，又否认，“不是，是我们看电影的时候，影院那边有活动，满一千就会赠一个草莓熊。”
杨佳指了指她手里拎着的那两袋零食，“所以，这些就是那个‘满一千’？”
童鹿点点头。
“……”
所以这他妈到底跟“给她买的”有什么区别啊？？？熊给她了！零食也给她了！！！这四舍五入不就是给她买的吗！！
而且，以杨佳之前对他们之间气氛的了解，她也不觉得这玩偶是偶然得来的赠品。
如果不是想特别送给谁，哪个男生会在影院买一千块钱零食啊？
这简直就不符合一个正常的没有目的性的男性思维！
不过这些话杨佳是不打算和童鹿多说的，以目前来看，童鹿应该对程宴还处于情感懵懂且不自知的状态。
虽然她还挺看好那位大佬的，但是她更想让他再多追求追求自己的姐妹，然后等他什么时候忍不住了，挺不了了，自己把窗户纸捅破。那个时候，才是童鹿最好的直面内心的时刻。
想到这里，她忍着一肚子话，拉了拉草莓熊的耳朵。
“之前论坛上有人说你捧着一个玩偶回来的，今天又是圣诞节，大家都猜你是不是找男朋友了。”
童鹿表情有点无奈，把草莓熊往自己的上铺一扔，说：“那他们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杨佳见她真没有再多想，就敞开了和她聊。
“说说，说说，今天和大佬看电影都发生什么了？”
杨佳的话让童鹿一下子想到了电影开场时，程宴那个突然靠近的动作。她到现在都还能想到当时的一些细节，高挺的鼻梁，深邃含笑的眼睛，还有因为两个人突然靠近，而变得有些凝固的空气。
童鹿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电影院一样，她脸颊莫名发烫。
杨佳一瞧，便知道有情况，她一脸兴奋的问：“怎么了？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童鹿摇摇头，“没有，没发生任何事，只不过……”
她语气犹豫，顿了顿才说：“只不过，我总感觉程……他有点不一样了。”
杨佳心道那不废话吗？现在瞎子都能看出来他跟以前不一样了！还要她说？
正当她纠结着要不要给姐妹一点提示的时候，童鹿在那边又一次完成了“自我功略”。
“但应该是我想太多了，他私底下的性格以前也跟在外面的时候不太一样，或许他平时对着熟人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呢。”
杨佳：“……”
童鹿显然又把自己说通了，末了，她像是想到一件事似的，忽然又道：“不过确实有件奇怪的事情，刚刚分开之前，他忽然提了一下待会儿十点多的时候，让我注意看微博。”
“看微博？”杨佳一脸的不明所以，“看微博干什么？”
童鹿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他没说，只叫我盯着微博。”
说完，她看了眼时间，现在刚好是晚上9点48分。
“我先去洗漱，待会儿要是过了十点，我还没出来，你就帮我去微博看一下吧。”
杨佳比了个oK的手势。
后来十点一到，童鹿刚好全都收拾完准备从卫生间里出来，结果门刚打开，她就听见杨佳在外面“啊”的一声尖叫。
童鹿吓了一跳，赶紧跑了出去。
“怎么了？”
杨佳直接把平板递到她面前，情绪还很激动：“啊啊啊你自己看！”
童鹿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可下一秒，在看到热搜第一条的时候，还是愣住了。
【c世界正式提告过往侵权公司】
她愣了一下，即刻点开词条。
【据可靠消息称，一向不屑给侵权公司眼神的行业巨头c世界，也忍受不了如今‘盗版横行’的风气，公司内部律师团正式向过往侵权公司发出律师函，被告方或面临巨额赔偿金。】
童鹿脑袋是有些懵的，看着那条新闻好半天都没出声。倒是旁边的杨佳有些等不及了，特别兴奋的问她。
“这个就是程大佬要让你看的吧？你不是说调查组那边可能还没看到你发的邮件吗？但这热搜明显就是因为你发的那些证据，才有的啊！！！鹿鹿，我们成功啦！！我们成功啦！！”
童鹿听见杨佳的话，胸口像是有滚烫的热意在流淌。
手机在这时也忽然响了起了，杨佳替她拿起来，看清来电的人之后，赶紧交给她。
“快接快接！是那位大佬！”
屏幕上闪烁着【程总】二字，铃声此刻响得也像是一声一声都砸在了她心上一样，她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你快接呀！这事儿肯定是他主导的，你接起来问问清楚！”
杨佳在旁边特别着急，童鹿在她的催促下，暗暗吸了一口气。
电话接起后，她甚至紧张的都忘了叫人，直接就说了声：“喂？”
程宴似乎正在那边抽着烟，声音有些模糊，“微博看了吗？”
童鹿垂下眼皮，声音有点发紧，“嗯，看到了。”
男人的呵笑声从听筒那边传来，透过电波，莫名比平日里还多了些磁性。
“那这次还满意吗？”
童鹿没明白他的意思，眨了下眼睛，问：“什么？”
“你之前不是嫌弃那只熊吗？”
程宴声音低低的，含着笑：“那这次的圣诞节礼物，还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