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缓缓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不敢再看眼前的画面 —— 他怕再多看一眼，便会冲破所有理智，将她强行留在身边。
沐烟灵薇撑着残破的身躯，几乎是匍匐着爬到诸葛玄冥面前。她的衣衫沾满尘土与血迹，七孔的血痕尚未干涸，眼神空洞却带着极致的决绝，声音嘶哑得如同破碎的风箱：“快…… 快开始吧。我永远，永远不想再跟那个人有任何牵扯。”
“那我可就开始了。” 诸葛玄冥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在夜羽与沐烟灵薇之间流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快…… 快开始！” 沐烟灵薇急切地催促，语气里满是煎熬。她以为这句话是对诸葛玄冥的最后确认，却不知这声催促，字字句句都像尖刀扎在夜羽心上 —— 这是在向他确认，求他不要阻止。
两行血泪顺着夜羽紧闭的眼角滑落，渗入鬓发。他在极致的痛苦中浑身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开始吧。”
世间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吗？恐怕没有了。你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在你面前彻底忘记你，而你，还必须亲手点头同意。这份绝望，足以将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诸葛玄冥不再犹豫，指尖泛起淡淡的微光，一指点在沐烟灵薇的额头。刹那间，一缕莹白的丝线从她眉心缓缓抽出，那丝线中缠绕着无数细碎的光影，正是沐烟灵薇与夜羽相关的所有记忆 —— 初见的惊艳、并肩的默契、争执的瞬间、决裂的伤痛，点点滴滴，都凝聚在这根丝线之中。
随着丝线被缓缓抽出，沐烟灵薇空洞的眼神渐渐变得平静，脸上的痛苦与决绝也一点点褪去，只剩下一片空白。而夜羽紧闭的双眼下，血泪流得更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停止跳动。
他知道，当这根丝线彻底抽出的那一刻，他与她之间的所有过往，都将烟消云散。她会忘记他的名字，忘记他的模样，忘记他们之间的一切，而他，只能带着这份完整却沉重的记忆，独自走下去。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短短几个呼吸，对夜羽而言却像是历经了千刀万剐。当最后一丝莹白丝线从沐烟灵薇的额头彻底抽出时，她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再无之前的崩溃与死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澈通透，如同初生婴儿般纯净。
这次施术的效果，快得超乎想象。显然，沐烟灵薇对忘记夜羽这件事，是发自内心的积极，甚至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解脱。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过往，于她而言，早已成了想要彻底摆脱的枷锁。
诸葛玄冥收回指尖，快速抹去七孔流下的鲜血，看着眼前神色舒展的沐烟灵薇，开口问道：“感觉如何？”
沐烟灵薇眨了眨眼，清澈的眼眸扫过诸葛玄冥，语气轻快，带着卸下重担后的轻松：“我感觉心里的很多烦恼都消失了，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谢谢你。”
“不客气。” 诸葛玄冥淡淡回应，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一旁的夜羽。
心中的阴霾散去，沐烟灵薇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陌生男人。他一身黑衣，身形挺拔，双眼通红，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痕，模样憔悴得让人心生不忍。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开口，喊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夜羽？”
夜羽浑身一震，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上前一步，告诉她 “我在”，可诸葛玄冥的手却及时拦在了他身前。
“别多想。” 诸葛玄冥的声音低沉，带着提醒，“这是抽取记忆后的后遗症。她已经不认识你了，只是身体的本能还残留着一丝模糊的印记，再过三五天，等她彻底适应，这份熟悉感也会消失。”
沐烟灵薇皱了皱眉，有些困惑地自言自语：“夜羽是谁？我怎么会喊出这个名字？”
她迈开脚步，缓缓走到夜羽面前，距离不过咫尺。夜羽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能看到她眼中纯粹的疑惑，却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曾经的爱恋与怨恨。
“我认识你吗？” 沐烟灵薇抬起手，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的手绢，轻轻擦拭着夜羽眼角未干的血泪。她的动作温柔，带着一丝本能的善意，可这每一个触碰，都像一把钝刀，在夜羽心上反复切割，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个问题，如同千刀万剐，凌迟着夜羽的心脏。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能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不认识。”
“哦。” 沐烟灵薇轻轻应了一声，收回手绢，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可能是我认错人了吧，总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或许只是错觉。”
诸葛玄冥手中，那缕抽出的莹白丝线早已凝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白色光球，里面封存着沐烟灵薇与夜羽相关的所有记忆 —— 从初见的惊艳到并肩的默契，从星灿草原的争执到梦境中的决裂，点点滴滴，都被锁在这颗光球里。
他看了一眼夜羽，又看了看手中的光球，缓缓开口：“这东西，你还要吗？若是想要，我可以还给你；若是不想要，我便处理掉。”
夜羽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决绝：“不要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留着也好，或者毁掉，都随你。”
诸葛玄冥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将白色光球收了起来。他瞥了一眼夜羽腰间的黑刀，心中暗道：毕竟背后这把刀的主人，确实有点膈应人，留着这颗光球，或许日后还有用处。
沐烟灵薇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她对着诸葛玄冥微微颔首：“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吗？如果不需要的话，我就先走了。”
“不用了。” 诸葛玄冥摇摇头，目光落在夜羽身上，语气平淡，“代价，已经有人替你付过了。我们之间的交易，到此结束。”
沐烟灵薇没有追问代价是什么，只是再次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对着两人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朝着森林外走去。她的步伐轻快，带着解脱后的愉悦，每一步都走得坚定而从容，没有丝毫回头的迹象。
从此往后，她走过的每一片草原，每一片森林，每一座城池，所到之处，都将充满快乐与自由，再也不会有夜羽这个名字，再也不会有那些沉重的过往。
夜羽站在原地，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森林的尽头，再也看不见。他始终没有动，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雕塑。
“我也要跟你做一笔交易。”
诸葛玄冥即将远去的脚步骤然停住，他转过身，挑眉看向夜羽，语气带着一丝玩味：“你？” 沉吟片刻后，他轻笑一声，“好啊，你能跟我交易什么？”
夜羽的眼神空洞无光，失去沐烟灵薇的痛苦像潮水般淹没了他，仿佛失去了爱人，便等于失去了整个世界。他此刻已没什么秘密不能说，也没什么底线不能破，只是麻木地开口：“你想要什么？”
“我想知道，你跟夜光到底在计划什么。” 诸葛玄冥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事。这些年，他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过往，而答案，似乎就藏在夜羽和那个神秘的夜光身上。
夜羽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上前一步，从空间口袋中取出一枚造型诡异的器物 ——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布满复杂纹路的眼罩，正是终末之眼。他抬手，直接将终末之眼扣在了诸葛玄冥的头上。
诸葛玄冥浑身一僵，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似乎曾经戴过类似的头盔，却怎么也想不起具体的场景。“想起了吗？” 夜羽的声音冰冷无温，“想起你要知道的事情了吗？”
话音刚落，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猛然席卷诸葛玄冥的脑海！“啊啊啊 ——！” 他忍不住抱头嘶吼，身体蜷缩在地，额头上青筋暴起。
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他确实见过夜光，见过夜羽，三人曾在一处隐秘之地相聚，共同定下了某个惊天动地的计划。可那个计划的具体内容、他们的目标、他们的约定，全都模糊不清，像是被一层浓雾笼罩。
他终于意识到，不是自己忘记了，而是他亲手删除了这段记忆！至于为什么要删，他却丝毫想不起来。
夜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现在，你还想知道吗？”
诸葛玄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参与了夜羽的计划，只是他自己选择了遗忘。缓过劲后，他抬头看向夜羽，眼神复杂：“你要我做什么？”
“删除我脑中她的记忆。” 夜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执念。既然她已经彻底忘记，那他也不想再带着这份痛苦的回忆前行。
“你们俩不要太过分！” 诸葛玄冥怒极反笑，“真把我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隶了？”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便来到夜羽面前，单手并指，猛地一点夜羽的额头。与沐烟灵薇自愿抽出记忆不同，夜羽是被强行抽取。诸葛玄冥的手法粗暴而直接，一缕莹白的丝线瞬间从夜羽眉心抽出，带着刺耳的能量波动。夜羽浑身一颤，眼中闪过剧烈的痛苦，却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那些与沐烟灵薇相关的记忆，那些甜蜜与苦涩、爱恋与怨恨，都在被强行剥离。丝线越抽越长，夜羽的眼神也越来越空洞，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静。当最后一丝丝线被抽出时，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身旁的树干才勉强站稳。
诸葛玄冥收起丝线，随手将其与之前沐烟灵薇的记忆光球放在一起，冷哼一声：“交易完成。下次再想麻烦我，最好拿出足够的代价。”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一闪便消失在林间。
夜羽独自站在原地，微风拂过，却吹不散他周身的孤寂。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脑中关于沐烟灵薇的记忆已然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种莫名的、深入骨髓的悲伤，却想不起这份悲伤源自何处。
回到南城的几日里，夜羽始终深陷在一种莫名的恍惚中。他时常坐在城主府的窗前，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甚至会突然忘记自己是谁。
五十上将召开军事会议时，这样的状况愈发频繁。他常常上一秒还在部署任务、分析战局，下一秒便会突然沉默，眼神涣散，仿佛灵魂被抽离。这样的停顿短则几秒，长则数分钟，让会议数次中断，效率大打折扣。
终于，五十上将们再也无法忍受。会议进行到一半，傲珏率先起身，语气带着担忧与恭敬：“队长，我们觉得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开会。你近来精神恍惚，时常失神，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调整好状态再说。”
“不，我可以。” 夜羽抬起头，眼神依旧有些迷离，语气却带着一丝固执，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的异常。
“队长，你真的不行。” 刑峰也随之开口，其他上将纷纷附和，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夜羽，带着明显的担忧与质疑。这些日子，夜羽的状态他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样下去，不仅会影响决策，甚至可能拖垮整个南城。
夜羽看着众将坚定的眼神，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状态确实糟糕。他沉默片刻，缓缓起身：“好。那你们继续讨论，有重要决策，稍后向我汇报。”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议事厅，背影孤寂而茫然。
接下来的数十日，夜羽的状态愈发糟糕。他时常黑白颠倒，白天昏睡，夜晚清醒；精神恍惚的次数越来越多，哪怕是简单的指令，也需要反应许久才能回应。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可无论怎么回想，脑海中都一片空白，只剩下一种莫名的、深入骨髓的空落与悲伤。
这份挥之不去的恍惚，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而这一切，都被暗中观察的诸葛玄冥看在眼里。他并不担心，反而带着一丝笃定 —— 他不信夜羽会就此沉沦，这个能布下 “断层” 大计、敢与整个世界为敌的男人，必定能突破这份困境，重拾初心。
就在南城上下都为夜羽的状态忧心忡忡时，一名士兵急匆匆地闯入议事厅，高声汇报：“报告各位将军！星辰帝国女王司徒凌雪，亲自到访南城，此刻正在城外求见！”
“星辰帝国女王？” 傲珏眉头一皱，与其他上将交换了一个眼神。如今南城与三大城池关系紧张，星辰帝国作为崛起的新势力，此刻司徒凌雪亲自前来，绝非偶然，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快快有请！” 刑峰当机立断，不管对方来意如何，星辰帝国的实力不容小觑，断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带她去会客大厅，我们立刻过去。”
士兵领命而去，五十上将们纷纷起身，心中满是疑虑与警惕。司徒凌雪这个时候到访，究竟是为了联盟，还是为了打探虚实？亦或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众人快步朝着会客大厅走去，心中都清楚，一场关乎南城未来的重要会面，即将开始。而他们唯一担心的，是此刻精神恍惚的夜羽，能否应对这场未知的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