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极光格外黯淡,像是被厚重的乌云吞噬,天幕是压抑的铅灰色,看不到一丝光亮。
狂风呼啸着掠过冰原,卷起漫天雪粒,形成厚厚的雪幕,能见度不足三米。
雪粒打在鳞片上,带着刺骨的痛感,像是无数根细小的冰针在穿刺。
miki正在冰原深处练习凝结冰棱——他想尝试将寒气凝聚成尖锐的冰棱,用于防御或捕猎,这是艾莎教他的进阶技艺。
就在他专注练习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冰层震颤,还夹杂着隐约的哀嚎声。
那震颤不同于普通的冰裂,频率快而杂乱,带着一种不安的气息;哀嚎声微弱却凄厉,像是某种生灵在遭遇灭顶之灾。
miki的心瞬间揪紧了,他立刻停止练习,展开翅膀,迎着暴风雪飞向震颤传来的方向。
狂风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掀翻,强劲的气流让他难以保持平衡,翅膀扇动的每一下都格外费力。
雪粒迷得他睁不开眼睛,只能眯着眼,凭借对冰层震颤的感知辨别方向。
他的鳞片被雪粒打得生疼,翅膀也渐渐变得沉重,但那凄厉的哀嚎声像一根针,刺在他的心上,让他无法停下。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那是一处延伸出山体的巨大冰架,冰架从冰晶山脉的一侧伸出,悬在深不见底的冰谷上方,像是一座天然的桥梁。
冰谷中弥漫着刺骨的寒风与厚重的白雾,风从谷中呼啸而上,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此刻,冰架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开裂。
一道宽大的裂缝从冰架中央延伸到边缘,足有三米宽,裂缝中漆黑一片,能听到下方冰谷传来的“呜呜”风声,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冰架上的冰层已经松动,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每一次震动,都有细碎的冰块从冰架边缘坠落,坠入冰谷后便没了声响。
冰架的另一侧,一群迁徙的冰原狼被困在那里。大约有十几只狼,其中还有三只刚出生不久的幼狼,浑身毛茸茸的,蜷缩在母狼的怀里,瑟瑟发抖。
母狼们将幼狼护在中间,对着裂缝发出焦急而凄厉的哀嚎,声音里满是绝望;公狼们则在裂缝边缘焦躁地踱步,时不时对着裂缝龇牙咧嘴,试图寻找跨越裂缝的方法,但裂缝实在太宽,它们最大的跳跃距离也只有两米,根本无法跃过。
更危险的是,冰架还在不断开裂。“咔哒咔哒”的声响在暴风雪中格外刺耳,每一次声响,都意味着裂缝又扩大了几分,冰架的松动范围也在蔓延,随时可能彻底崩塌。
miki的心瞬间揪紧了。
他想起了艾莎的教诲——“不干涉生灵的命运,这是北境的法则”。
冰霜巨龙是北境的守护者,而非主宰者,生灵的生老病死、迁徙繁衍,都有其自然的规律,巨龙不应随意干涉,否则会打破北境的平衡。
这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准则,艾莎曾多次告诫他,守护者的职责是维系平衡,而非拯救一切。
可是,当他看到那三只瑟瑟发抖的幼狼,它们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身上的绒毛沾满了雪粒,冻得蜷缩成一团,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
当他看到母狼眼中的绝望,那是一种濒临崩溃的无助,它们用身体紧紧护住幼狼,哪怕自己的爪子已经被冰面冻伤,流出的血滴落在冰上,瞬间凝结成红色的冰珠;
当他听到它们撕心裂肺的哀嚎,那声音穿透暴风雪,带着浓浓的悲伤与恐惧,miki心中的法则似乎被某种更柔软的东西触动了。
他想起了自己破壳时母亲的温柔,艾莎用翅膀包裹他的温暖,用鼻尖蹭他额头的慈爱;想起了练习失败时母亲的安慰,她的话语像融化的冰水,抚平他的沮丧;
想起了霜脉之心散发的温暖光芒,那种温润的能量,让他感受到北境并非只有冰冷,还有隐藏在冰封之下的温柔。
那种感觉,是冰冷的法则无法覆盖的温度。
“对不起,母亲。”miki在心中默念,随即下定了决心。
他不能见死不救。
他缓缓降落在冰架相对稳固的一端,展开翅膀,挡在狼群与裂缝之间。
巨大的翅膀像一面屏障,为狼群隔绝了一部分狂风与雪粒,让它们的哀嚎声稍稍减弱。
狼群看到突然降临的巨大身影,先是一阵惊慌,公狼们立刻摆出防御姿态,对着miki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但它们的眼神中更多的是恐惧,而非凶狠。
miki没有理会它们的戒备,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积累了一百五十年的冰霜力量。
这一次,他没有急于喷出寒气,而是闭上眼睛,将耳朵贴在冰面上,倾听冰架的震颤,感受着裂缝蔓延的速度与冰架的承重极限。
他能感觉到,冰架的核心已经开始松动,内部的冰层结构已经断裂,若是强行用强力寒气冻结,反而会因为力量的冲击加速崩塌。
他调整呼吸,将体内的寒气凝聚在喉咙处,这次的寒气不再是猛烈的喷吐,而是柔和而持久的气流。
他对准冰架的裂缝,缓缓释放出寒气——幽蓝色的寒气如同一条温顺的河流,顺着裂缝流淌而下,在裂缝底部凝结成厚厚的冰层,像一块坚固的基石,将松动的冰架暂时固定住。
同时,他控制着寒气,在裂缝上方凝结出一道薄薄的冰桥,冰桥宽约一米,表面光滑却坚固,足够狼群通过。
“快过来。”miki用意念传递出信息,这是他与北境生灵沟通的方式,意念中带着温和与善意,没有丝毫恶意。
狼群显然感受到了他的善意,公狼们的咆哮渐渐平息,它们警惕地观察了片刻,见冰架不再剧烈晃动,裂缝也停止了蔓延,便率先踏上了冰桥。
它们小心翼翼地走着,爪子踩在冰桥上,发出细微的“哒哒”声,冰桥在它们的踩踏下微微颤动,却始终没有断裂。
母狼们立刻带着幼狼跟上,母狼走在前面,用身体护住身后的幼狼,幼狼们吓得缩在母亲身后,小爪子紧紧抓着冰桥,小脑袋埋在母亲的毛发里,只露出一双双惊恐的眼睛。
当最后一只幼狼安全踏上稳固的冰原时,miki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收回寒气,刚想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那处冰架终究还是崩塌了。巨大的冰块从断裂处坠落,坠入深不见底的冰谷,激起漫天白雾与雪粒,白雾与雪粒在狂风中弥漫开来,久久未能散去。
冰架崩塌的震动极其强烈,miki脚下的冰面也裂开了细小的缝隙,他连忙扇动翅膀,飞到空中,才避免了坠落的危险。
狼群对着miki低下了头,发出恭敬而感激的呜咽声,像是在道谢。为首的公狼走到miki面前,轻轻蹭了蹭他的爪子,动作中满是臣服与感激。
miki轻轻摆了摆尾巴,示意它们尽快离开这片危险的区域。狼群立刻转身,朝着冰原深处跑去,母狼们带着幼狼跑在前面,公狼们断后,很快便消失在暴风雪中,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片刻后便被飘落的雪花覆盖,仿佛从未出现过。
完成这一切后,miki只觉得浑身疲惫。
刚才的施法几乎耗尽了他体内大半的寒气,翅膀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扇动时带着明显的滞涩感。
他的鳞片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有些黯淡,荧光也微弱了许多,喉咙处传来一阵干涩的凉意,那是过度调动力量后的后遗症。
他扇动着翅膀,缓慢地朝着巢穴的方向飞去,暴风雪依旧猛烈,但他的心中却一片温暖,那种温暖不同于霜脉之心的温润,也不同于母亲翅膀的庇护,而是一种源自内心的满足与踏实,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回到巢穴时,暴风雪已经渐渐平息,极光重新出现在天幕上,洒下柔和而璀璨的光芒,将巢穴映照得如同仙境。
miki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巢穴中央,突然发现,悬浮在穹顶下的霜脉之心,光芒比往常明亮了许多。
原本柔和的幽蓝光芒,此刻变得更加温润而耀眼,内部的光点流动速度也加快了,像是在为他的行为欢呼、喝彩。
光点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微弱的光带,围绕着晶体旋转,像是在跳舞。
“你违背了法则。”
艾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平静无波,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怒。
miki低下头,有些愧疚地说道:“母亲,我......我看到它们快要死了,我做不到袖手旁观。我知道我违背了法则,但我不后悔。”
艾莎缓缓走到他身边,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
她的鼻尖带着霜花的凉意,却让miki感到无比安心,所有的愧疚与不安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法则是为了守护北境的平衡,而非束缚守护者的心灵。”艾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欣慰,她的琥珀色眼睛中映着霜脉之心的光芒,格外明亮。
“北境的守护者,既要敬畏法则如磐石,坚守平衡的底线;也要心怀温度如融雪,懂得怜悯与共情。没有法则的温度是泛滥的慈悲,只会打破平衡;没有温度的法则是冰冷的枷锁,终将失去守护的意义。”
她抬起头,望着霜脉之心明亮的光芒:“你看,霜脉之心在为你高兴。它感受到了你的温度,这种温度,是北境最珍贵的力量,也是守护者最该拥有的品质。北境需要的不是一座隔绝一切的冰墙,而是一颗懂得守护生命的心脏。”
miki抬起头,凝视着霜脉之心。
幽蓝的光芒洒在他的鳞片上,温暖而柔和,内部的光点依旧在欢快地流动。
他心中似懂非懂,他知道母亲的话很重要,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是正确的,但他并不明白,这份藏在冰霜之下的“温度”,将会在未来的岁月里,为他带来怎样的试炼与挑战。
他只觉得,此刻的霜脉之心,和母亲的眼神一样,温暖而坚定,像极北永夜中永不熄灭的光,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
他蜷缩在母亲身边,将脑袋靠在艾莎的翅膀上,感受着母亲翅膀的庇护与温暖。
巢穴中,霜脉之心的光芒轻柔地流淌,古老纹路的蓝光与之呼应,形成一片宁静而祥和的氛围。
miki听着霜脉之心轻柔的能量波动,听着母亲沉稳的心跳,疲惫感渐渐袭来,眼皮越来越沉重,渐渐陷入了沉睡。
在梦中,他似乎看到了一片融化的冰原——冰面化作潺潺流水,水流中嬉戏着从未见过的鱼儿,岸边开满了色彩斑斓的花朵,与北境的纯白截然不同。
他看到了陌生的生灵,他们有着柔软的皮肤和黑色的眼睛,穿着奇怪的衣物,手中拿着闪亮的金属器物,正朝着他微笑。
他还看到了一场跨越南北的相遇,自己与那些陌生生灵站在一片绿意盎然的土地上,极光与阳光同时照耀在他们身上,温暖而和谐——那场景模糊而遥远,却让他的心脏莫名地悸动,仿佛预示着某种宿命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