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
看着他的脸色，冷墨琪又缓缓跪下，看向他，一字一顿，说得倒也无比认真，就是真真实实的忏悔认错。
“此前......来认罪，是我之前一次又一次辜负父皇的好意，临死之前，想求得父皇的原谅。”
“真心的？”
疑问的语气，紧皱的眉头。
质问之下，冷墨琪点了点头，接着道。
“我做了那么多错事，这次，儿子绝对是真心不假。”
盯着他看了看，冷寒玄眼里晦暗不明，似乎又高深莫测，一时间让人看不出他此时再想什么。
良久良久......久到冷墨琪以为他不会说话而自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冷寒玄淡淡开口了。
“起来吧！朕相信你～”
“父皇～”
冷墨琪瞬间瞪大眼睛看向他，眸中盛满了不可置信，显然是不相信冷寒玄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他。
略带苦涩的笑了笑，冷寒玄的声音沙哑难鸣。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一生，朕也曾犯过很多错误，你大姐，冷菲菲，或许......朕当时不应那么决绝的让她去和亲，朕当时只是认为......”
只是认为，那样的一个女儿，前世把他今生最宝贝的女儿冷菲翎害得那样惨的一个女儿，不值得他出兵攻打。
而且上一世女儿的大部分悲惨都来自李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只因，上一世，他从头到尾就从来没有注意到冷菲翎。
这一世，他又怎会如此忍心让女儿重蹈覆辙。
前世今生......重生，这事本就离奇。
而他重生之后，所发生的事和上一世大部分都不一样，命运轨迹全权改变。
顿了顿，看着冷墨琪冷寒玄又道。
“当初你母妃，还有李家，从你的角度来看，你怪朕是应该的，可朕是皇帝，总不能容忍造反之人留在这世上，只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你，终究是......”
“父皇不用解释，儿子都明白～”
他出口打断了他的话，直到现在，冷墨琪跪在地上仍然未动分毫，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说出的话一点也不呛人，甚至还很温和。
微微低头，冷寒玄便看到他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兼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还有他那眼底里隐藏的微微恐惧，外加一些......渴望，对亲情的渴望，压抑着嗓音轻声问道。
“可是......后背伤处疼得厉害？这么久，就一点伤药也没上过？”
苦涩发笑，或许是悔改的笑意，冷墨琪隐隐回答着。
“回父皇，儿子......不痛的，再说，这也是活该，当初是我和顾浅燕联合正允国太子把韩泽元折磨的不成人样，如今，妹妹只是以牙还牙罢了，这疼这痛，我都该受～是活该、是报应。”
微微皱了皱眉，冷寒玄甚至觉得，他这个儿子，实则不会说话，让人听得别扭，甚至还有些告黑状的味道。
不过，他此时没说一句任何有关训斥的话。
相反，说出的话语繁杂而平淡。
“这翻话，这不痛的谎话，你要之前会说，之前就有这种觉悟，未必会落得此等下场。
就算朕平日里看似对你很是绝情，可也总希望你自己能过得好好的，可朕就不明白，你为什么偏偏要叛国呢？偏偏要叛国呢？因为嫉妒？还是因为......”
可他的话只说一半，就被冷墨琪尽数打断，他突然张狂的哽咽起来，甚至是向前爬了一步，爬到冷寒玄腿上呜咽着。
“父皇，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呜......”
事实上，他的人生，他的大部分时间，尤其是李妃死了之后，他都活得茫然无措，他想当皇帝，想坐到那个位置上，这样，自然而然的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此，普天之下，就再也没人能把他踩在脚下了。
可他终是高估了自己，高估了正允国，却也低估了自己的父亲，低估了冷菲翎韩泽元。
将他打入死牢，冷墨琪哭泣中又苦涩的笑了笑，或许，当朝太子才是未来真正有资格坐上皇位的人。
他......不配。
面前之人哭成这样，按道理，冷寒玄应是极度讨厌的，印象中，除了翎儿，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大哭过，更别说，说的夸张一点，哭的眼泪都快要把他的裤子给浸透了。
冷寒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冷墨琪还是在压抑着自己那隐忍的哭腔，不知为何，他心里竟凭空生出些不能言喻的苦涩不忍之感。
良久，几次伸手抬手回手之间，终是将手抚到了他头顶之处，轻轻摸着。
说出的话却再平静不过。
“国法难为，朕不能再一次......”
法外开恩。
“我知道～也明白～”
从心里徘徊良久，冷墨琪抬手自己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睁大眼睛眼神清明的看着他，终是有些惶恐有些期待的叫了一声以前他从未叫过甚至是认为自己这辈子从始至终都不可能唤出来的称呼。
“爹～”
把手收回，冷寒玄一顿，他什么也没说，权当默许了。
顺手抓住他的肩膀，顺势将他拉到了床榻上，将人揽在怀中。
这辈子，冷墨琪从始至终大概都没想到他们父子之间竟然还会有这么一天，他没有挣扎，只是隐隐的靠了一会儿。
往日之事不可追，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或许，这种时候，死才是一种洒脱，一种解脱。
“这辈子，我已知自己时日不久，只是，如果死在冰冷的断头台上，倒不如......”
死在你的怀中，起码还有些温度。
妹妹不是说过，这世上最为亲近的关系就是父子母子的关系吗？
只是，下辈子，我不想再来皇宫了，也不想再当你的儿子了。
你这一生，孩子太多，一碗水总端不平，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也太累；而我，念想太多，有些事，从一开始，总归都是错误的。
冷寒玄双眼目视前方，他没有回话，平静的很，似乎在凝眉思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