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派遣出去，萧言随也没有立刻回房，而是继续在书房里看蜀志。
这还是先帝时留下来的，这两年蜀地进士都没出过几个，着书立传的更是少之又少，有也是一些风花雪月的小人书。
他既然要查，就得对当地多些了解。
直到天色渐暗，沉欢找过来，侍从在外面通报，他才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迎了出去。
沉欢换了身衣裳，是用蜀地蜀锦制的衣衫，衣裳纹饰精美，色彩华丽，看上去颇有几分当地民俗的味道。
萧言随上前牵着她的手：“怎么过来了？”
“来找你啊。”沉欢理所当然：“难道你不欢迎？”
“……你还记仇呢？”
沉欢被他牵着进了书房：“有意见？”
“那不敢。”
在书案前坐下后，她看着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看些什么？不是查案子吗？”
“已经有了些头绪，我让他们出去打听了，在看蜀志，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我光听你说就知道那人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美色不行，他们下一步估计就是利诱了，你要是不想在这里多耽搁时间，最好快刀斩乱麻，不然人家跟你打太极，查到明年都查不出来。”
能据守一方的人，不仅要上下打点好，还要有脑子，知道见什么样的人该拿什么样的东西，萧言随当下表现得油盐不进，他们就会认真地搪塞敷衍。
“打太极是何意？”
“你推我拉，纠缠不休。”
萧言随听明白了，可并不乐观：“我此次前来，只有父皇从御林军中抽取的一百兵将，我身边侍卫不过20余人，若要硬碰硬，只怕适得其反，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连累你与我都成为他阶下囚。”
他说得委婉，沉欢却听出他的意思：“你是想说怕他狗急跳墙，自立为王。”
萧言随点头。
“皇权衰败，不只是他，各地都有野心勃勃之人，既如此，何不用他来杀鸡儆猴？”
沉欢说这话的时候，只是想帮他解决眼前的危机，让两人能平安回到京城去，并没想过要扶持他当皇帝。
萧言随也不敢想。
“娘子有何妙计？”
沉欢听到这个称呼，梦回前几个位面，他们初遇之时，这人便是一口一个娘子，喊的那般亲切。
可惜那会她不开窍，还让别人去教他人事，要不是尉迟无忌是男的，她后面肯定会想穿回去把人弄死。
她伸手将人招了过来。
“可听过远交近攻？”
萧言随点点头：“是秦国亡诸侯之策。”
“秦松在此地盘踞甚久，要骄奢淫逸，要讨好京中王孙贵胄，绝不止盘剥百姓，各地商贩肯定也苦他久矣，你让人传一封书信回京城，告诉皇帝请他发一道征收着赋的圣旨，亲自将蜀地的大商贾聚在一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以皇权施加威，定能从商贩手中拿到他贪污受贿的证据，若他不想被诛九族，便能拿回银两，压他入京受审，若他负隅孙诚顽抗，立时叫他人头落地，先斩后奏。”
（着赋：指皇帝亲自颁布的特别征税诏书，常用于临时征收特别税款，以筹措紧急资金。比如突然要打仗，要收军费，或者突然爆发灾难，用以赈灾）
萧言随听完整个人愣住了。
他没想到沉欢还懂这些，并且一出口就是一个毒计，这个计谋听上去很简单，但要实施起来，死的绝不止秦松一人，单说布局时，为了威慑其他人，肯定要斩杀几人。
如果真能成，秦松想活着就不得不反，反了他立刻人头落地，九族一个跑不了，如果不反，他必死无疑，连同姚太师和他们背后的势力都会受到牵连。
可谓一石二鸟。
但这其中有个明显的问题。
“我手下只有一百多人，身边也没有能暗中取他项上人头的能人异士，若要成事，还得向父皇借兵，或者联系蜀地守城将军，可前者容易打草惊蛇，后者，只怕也被他收买了。”
沉欢笑了：“你为何不想我就是那个能人异士？”
萧言随：“什么意思？”
沉欢拿起书案上的镇纸，稍微用力，那玉石制成的镇纸就在她手中碎成了几块。
萧言随看得目瞪口呆。
在他梦中从未出现过这一幕，不对，好像有他们被人围住，这人大杀四方的画面。
很模糊，他不太能想起来。
“届时我与你同往，揭露其罪行后，若他认罪服诛最好，如若不然，立时杀了他，他死了，有再多人都是群龙无首，不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萧言随一开始挺心动，想了想又很犹豫：“可若你一招不能治他，或者出什么纰漏，我担心你出事。”
即便秦松反了，占取先机，也不一定会立刻杀了他，但她动了手，他一定会杀她？
沉欢笑出声来：“放心，我若动手，必然让他死的透透的。”
萧言随：“……”
他暂且信了，拟好措辞后就开始写奏折。
沉欢在一旁看着，这东西她许久没见过了，虚拟世界是好几个位面，现实世界是好几千年。
【臣萧唐，恭请帝安……】
开篇先话家常，问安后写自己所见所闻及猜想，说蜀地并无严重的灾害，想请皇帝以开善堂名义征收着赋，只在蜀地征税，只征收商税，让他们师出有名……
他写的很婉转，皇帝未必能看出他的意思，但如果他知道根本没有所谓天灾人祸，贪污受贿真实存在，皇帝就会想着赶紧把国库的钱拿回去，从而应他所求。
折子送出去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两人用过晚膳，早早歇下。
往后几天，沉欢都在养身体，萧言随则是不慌不忙等着皇帝回信，秦松那边已经有些心急，运了好些东西出去焚毁。
他派人时刻监视，听到他们传回来的内容，不禁冷笑。
侍卫问道：“王爷，要不要派人把他焚毁的东西抢回来？”
萧言随抬手：“不必，那些东西不止他手里有。”
和他有牵扯的那些人，只要长了脑子，都会留一份的，避免他卸磨杀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