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蕖只是照着从前的习惯与大师兄对话,不卑不亢,顶得住压力,接得住挑战,没见过这场面的宫幼英与穆小云听得呼吸都放轻了。
宫幼英只觉得,这两位的关系很有趣,既有寻常的同门之义,又有微妙的对峙,反正她是看不出师兄妹间久别重逢的亲热惊喜。
两个小姑娘对望一眼,正想着要不要没声没息地溜走,就又听到一声大笑传来:
“哈!幼蕖!幼蕖!”
语声未落,一道黑影已经凌空扑来。
紧跟着,又是一声狂喜的大叫:
“啊李师妹!”
又是一道黑影扑了过来。
宫幼英与穆小云仰着脖子望去,先一道张牙舞爪的黑影竟然是唐云大师姐,素来威严的大师姐哪还有半点在她们面前的端庄样子?
唐云狠扑过去,先将幼蕖师姐抱了个满怀,扑得那么猛,抱得那么紧,宫幼英觉得,得亏李师姐够结实,不然肯定会被撞散架后又被勒断成两截了。
紧跟着的第二道黑影是魏臻,穆小云再度张大了嘴,这还是她那位沉默寡言的魏师兄么?喊得那么狂放,同样一个不知轻重的熊抱,长臂将唐云与幼蕖合抱在了一块儿!只管乐哈哈地大笑,其他一个字也没有,笑得……像个傻子!
三个人叠抱作一团,半天都不分开。
宫幼英小心地觑了一眼吴祯,又与穆小云对视一眼,都无声地在心里“啧”了一下:看看,这差别就出来了吧!
原来李师姐与大师姐和魏师兄感情这么好!原来李师姐不是那种淡淡的人!
听说大师兄现在还算是软和了许多,真不能想象,软和之前的大师兄得生硬冷峻成什么样!
两个小姑娘并不知道,大师兄吴祯能变得软和些,也是这位李师姐促成的呢!
叠抱在一起的三人终于松开——其实是唐云嫌魏臻勒得难受,一把将他甩开了,顺手又甩出一道流光,那是给两位真人传的信。
唐云将小丫头左看看,抱一抱,再右看看,又抱一抱,只觉得怀里一把瘦骨头硌得慌,再看幼蕖面上犹带风霜之色,她眼泪都要下来了,又心疼又生气,将两只手发力地在幼蕖头脸揉搓了一通,口中恶狠狠地念叨:
“死丫头!这些年在外头怎么过的?把自己瘦成这样!”
她抬手恨不得要狠揍这丫头几下才解气,可哪里舍得真让幼蕖受痛?抬手咬牙,干脆回身一巴掌拍在老老实实守在一旁的魏臻肩头。
“哎呦!”
吃痛的魏臻一个跃步跳开,他知道此时根本没法跟师姐讲道理,只得生受着。可又舍不得离开,只能左边右边地跳着,躲开唐云的泄愤,抽空凭眼神与笑容与李师妹沟通。
幼蕖笑着反抱住唐云胳膊:
“师姐,云儿师姐,好啦,莫生气啦!我听你的话,我一直都好好照顾自己的!别看我有点瘦,其实内蕴充沛着呢!你瞧,我脸色多好!身上没肉?那是都长力气了,其实结实着呢!不像人家虚胖!这样,待会你送什么来我都吃!不吃成个胖子,绝不再出门!”
被小丫头抱着,软软一通示弱装乖的话下来,唐云这才略松,兀自气恨恨地瞪了魏臻一眼:
“叫你准备物资!你为什么不多准备些养人的吃食?就图省事,就弄了点丹药是不?看把幼蕖饿的!你臻臻臻,真是块木头!”
魏臻赶紧认错:
“是!是我不对,只顾着给师妹准备保命的丹药用具,吃食就少备了,就是不周全!”
先认错就是了,大师姐不需要解释。
幼蕖笑得要软倒,唐云师姐此时蛮不讲理的样儿真是可爱!她好久未见到这个对自己护短又偏心的大师姐了!
幼蕖是好久未见,宫幼英与穆小云则是从未见过,两个小姑娘目瞪口呆,只觉大开眼界。
吴祯咳嗽一声,提醒唐云莫要在师妹面前太过忘形。他如今有点能理解唐云对李幼蕖师妹的偏爱,刚刚也就纵容着了。就如他自己,当初也是有些偏心米氏姊妹的,回头细想过,情感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
可也莫流露太多了,到底大师兄大师姐还是需要保持些威严与距离的,不然,动辄这样不分大小抱作一团连笑带哭的?成何体统?还怎么管教他们?
“师姐,我先去见师伯师叔!”幼蕖轻声道。
唐云虽不惧大师兄,可也不想惹他不喜,闻得幼蕖所言,顺势便松了手,正了正脸色,道:
“那是!我领你去!他们这会还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呢!”
又回头对吴祯道:
“大师兄,我们去见师伯师父,你不是说要去给幼英她们把新学的剑招过一过的么?你且去罢!幼蕖师妹这么久才回来,我们要自在说说话儿。”
你在,我们就不自在了呀!
听懂了的大师兄脸色愈发僵了,闷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幼蕖对吴祯略一欠身,算是告退。
魏臻脸上的笑就没消过,他乐呵呵地追着唐云与幼蕖的背影而去,连跟大师兄点个头的功夫都没。
宫幼英与穆小云俱是暗暗好笑:大师兄是最重规矩礼节的,特别是上下长幼之分。可当他遇上李幼蕖师姐,似乎规矩也不得不要松动一点。
李师姐在的时候,连唐师姐和魏师兄也都变得随意了,这感染力可真神奇。
吴祯一挥手:
“你们俩!跟我过剑去!”
两个小姑娘立刻收回来追随着幼蕖唐云的视线。
宫幼英还好,穆小云则是明目张胆地苦着脸,踢踢踏踏地跟上了大师兄的步伐,犹不忘回头,听着身后远去的笑声,向往不已。
宫幼英好笑,心道,今儿的过剑,只怕小云不是轻易能过关的了!
幼蕖方至枫叶林,便见得了消息的师伯、师叔已是候在彼处。
数十年未见,红叶、墨川两位真人风采依旧,只是内蕴愈发浑厚光明,可见修为稳步上升,金丹气度愈发不凡。
那是玉台峰的一双顶梁柱,他们俩只并肩往那一站,就令人无端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