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绣娘说衣裳已经做好了，可以去取了。”
掀开门帘，十三轻手轻脚的走进去，低声朝肖黎说道。
肖黎拿着本半旧的古籍，歪靠在临窗的梨花木椅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着盹。闻言她唔了一声，丢下书籍，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揉眼睛。
十三赶紧阻止她，拧了块帕子递了上去，有些不忍的劝道：“小姐，既然您这般困恹恹的，何不上床歇歇？衣裳奴婢替您去拿也是一样的。”
热帕子往脸上一敷，困意顿时就消解了几分。
肖黎将冷却的帕子递还给她，打了个哈欠，懒懒道：“现在睡，晚上就该睡不着了，正好衣裳来了，出去走走也好醒醒神。”
十三想想也是，这才不再多劝。
今日天气甚好，日和风暖，天清气朗。
肖黎原本还有些晕头晕脑，从屋里出来，被那凉爽清风一吹，这才彻底清醒。
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她正要说话，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抹熟悉身影，忽然又慢慢的眯起了双眼，“那个是顾风月吗？”
十三辨认了一番，肯定点头，“没错，就是她。”
肖黎看着顾风月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又偏头看向她过来的方向，心中顿时就生出了一股十分不详的预感。
那边是绣娘住的地方，顾风月好好的怎么会去哪里，该不会去使坏了吧？
以她过往的为人，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十三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有异，“怎么了，小姐？”
希望只是她多心吧。
肖黎摇了摇头，没有多言，淡淡道：“走吧。”
穿过一片抄手游廊，又绕过一座假山，两人很快就到了绣娘的住处。
刚一进门，就看见两套折叠整齐的衣裳，被搁在堂屋的桌子上。
绣娘见两人进来，赶紧上前请安。
肖黎敷衍的朝她摆了摆手，脚步不停，直接走到桌子前，将两套衣裳都抖开仔细看了看。几乎是瞬间，她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十三没她沉得住气，直接惊呼起来，“呀，怎么都破了个洞？”
绣娘心头别的一跳，疾走几步上前，定睛一瞧，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怎，怎么会这样，这衣裳是我今日才绣好的，我检查过……”
直接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肖黎冷声问道：“刚刚顾风月是不是来过？”
绣娘迟疑的点了点头，“就跟您前后脚来的，也不知她打哪听说了衣裳做好的事，说是自己也想给老夫人做一套，怕撞了款，想要瞧一瞧奴家做的。奴家想着瞧一瞧也不妨碍什么，就把衣裳拿出来给她瞧了。”
说到这，她已然明白过来肖黎的意思，不敢置信道：“您的意思是衣裳是顾小姐弄坏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十三嘴快道：“还能为什么，见不得我家小姐好呗。”
肖黎倒是没说什么，指着那破洞，朝绣娘问道：“还能补救吗？”
绣娘拿过衣裳，仔细打量了一番，面露难色，“补倒是能补，但这么大个洞补上肯定还是能瞧出来，到时候怕是就不雅观了。”
这事说起来也有她一般的责任，说完她立刻又补充道：“您等着要吗？如果不等着要的话，奴家可以赶工再做两套出来。”
十三也在一旁说道：“破衣裳送人不吉利，还是重做吧。”
肖黎没搭腔，略做沉吟后，冷不丁开口吩咐：“把针线拿来。”
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绣娘刚刚才犯了错，也没敢违逆她的意思，立刻小碎步进房，将一个装针线笸箩拿了出来。
肖黎接过笸箩，穿针引线，动作熟练的就好像已经做过千万遍。
绣娘还没来得及露出惊讶的表情，就见她不做任何勾勒，就开始迅速的飞针走线。没一会儿工夫，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便出现在了衣裳的下摆处，位置不偏不倚，堪堪将原先的破洞盖住，绣工浑然天成的看不出一丁点的痕迹。
她有些难以置信，一把抢过衣裳正面反面的仔细端详起来，可无论她怎么瞪大眼睛去看，都看不出任何缝补的痕迹。
而就在她怀疑人生的工夫，另一件衣裳也补好了。
同样是一只仙鹤，但两只仙鹤却全然不同，且完美契合了衣裳的整体设计。
绣娘终是心服口服，一脸赞赏的抚摸那两只仙鹤，由衷钦佩道：“小姐，就您这一手绣工，说是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十三更是急眼道：“快别摸了！小心摸坏了！”
衣裳既已做好，为免中间又出什么篓子，肖黎也没有耽搁，将给李瑀做的那套命十三送去李瑀府上，自己则捧着另一套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的院子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肖黎进去后这才发现，老夫人似乎是病了，正恹恹地歪在引枕上，整个人看着没精打采的，完全没有了往日里的精气神。
瞧见肖黎捧着衣裳进来，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温和道：“怎么想起来给我做衣裳了？我这衣裳都多的穿不过来，何必费这个事？”
“都是绣娘绣的，也不费什么事。”
肖黎随口回道，将衣裳搁在一旁，走到她面前，半是担忧半是不满道：“祖母，您病了怎么也不派人去通知我一声呀？”
老夫人含笑道：“哪里是病了，就是老寒腿犯了，都老毛病了。”
肖黎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赞同的说道：“虽说是老毛病，可也不能就这么生熬着呀，万一熬坏了身体怎么办？”
“哪就那么娇弱了！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也没见出什么事。”
“那以前是您年轻，身子骨硬朗，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您现在都多大的年纪了，怎么还能和年轻时候比呢……”
肖黎嘴里碎碎念地絮叨着，人也没歇着，走到门口命人打了盆热水来，自己则走到床边，半跪在地上，将老夫人两边的裤腿卷了起来，绞了条热毛巾小心的敷在明显肿起来的膝盖上，小心翼翼的揉捏起来。
老夫人舒服的喟叹了一声，也不反驳，含笑着任由她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