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下方的沈长空最终还是抵不过毒祖的鬼魅身法,被对方的利爪抓的遍体鳞伤,满身血痕。
门主被毒祖钳住了,
其余天阙门众人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而率先跟毒祖打照面的大长老,两条手臂被对方愤怒扯断,人也被毒的面目全非,满脸脓疱再也瞧不出原本的五官是个什么样子。
沈绾竹咬着唇,泣不成声也只能紧紧握着剑,不敢再贸然行动,生怕一个冲动,再让沈长空成了毒祖手下一个惨死之人。
“我他娘的早就说了!留着这帮碍事的人做什么!”毒祖身上这张属于染白的俊逸面庞被沈长空炽热的烈火灼伤一小半,血肉模糊的骇人样子配上那阴毒的眼神使得这副医者的温文面容彻底成了另一番惊人的恶人模样。
他一只手掐着沈长空的脖子,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去触碰自己身上被灼伤的伤口,没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疼,可越疼他越是有些难以接受的将每一处伤口都碰了一碰,
脸上的疼是真真切切的,
说不清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谁能伤到自己一分一毫了,
也说不清自己在这个身体里待了多少年了,
这可是他迄今为止,用过时间最长且没有被壁虎断尾而抛弃的身体。
因此毒祖气的指尖都在颤抖,气息因为极致的怒火而紊乱不堪,颇有些要发疯的前兆。
看着不慌不忙下来的青云,狼狈的毒祖张嘴便是双眸猩红的一阵破口大骂:“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他娘都说了,谁要捣乱就让他们去死好了,何必留着!”
毒祖头发蓬乱,衣衫破了好几个洞,再加上脸上的狰狞伤口,跟打了一通架后整个人还毫发无损从容镇定的青云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看老子的脸!都他娘的因为你的破优柔寡断!”
毒祖这边的骂声是一句比一句暴躁,一声比一声咬牙切齿恨不得要吃人,
但青云没搭理他,也没搭理任何人,
可以说在场众人里青云唯一关注的人只有萧玉书,所以他谁也没有理会,不管是毒祖的咒骂,其他人的斥声,还是沈长空奄奄一息的劝言,青云都置若罔闻。
“时望轩什么时候会来?”青云不浓不淡的问道,然而看萧玉书的眼神已然表明这个人的耐心没有表面上那么多了。
找寻退路无果的萧玉书早早便明白今日之事势必难以善了,所幸他也清楚青云的目的,知道只要时望轩一直出现,对方就仍然会留着自己乃至那么多人的性命。
手臂被打伤,还流着血,萧玉书捂着伤口呲牙勉强一笑:“这我哪里知道,我又没在他身边。”
说罢,他还自我嘲讽般道:“或许真如毒祖之前所言,时望轩没那么爱我了,所以就不打算来了。”
人言这种东西,
还得看谁来说,
毒祖先前凉飕飕的嘲讽话说了那么多,都比不上萧玉书自己一句玩笑话来的有用,
此话音刚落,
众人期待已久的时望轩真就来了。
气运之子真不是白吹的,
横卡在半山腰让所有人使出浑身解数都奈何不得的结界砰砰两声之后,就从外而内的裂开了。
而看见两日不见的时望轩墨衣玉冠的身影的那一刻,萧玉书悬着的心也跟那支离破碎的结界一并碎了。
萧玉书脸上的笑意登时烟消云散,抽气道:“你怎么来了啊!”
毒祖的笑咧出来了:“哟!可算是来了!”
萧玉书知道时望轩自从翅膀硬了之后就很难听自己的话,但他没寻思自己还没说出来的话对方也不听。
“你来干什么?你、你......他们抓我不抓你,摆明就是等着给你挖坑下套!你还敢过来,是不是傻的!”萧玉书猛摸了好几把脸,一脸愁容。
“移情别恋这个误会有点大,我得亲自出来澄清一下。”
时望轩站在峰上略下方的位置,星眸微弯,浅笑吟吟的,他抬眸望着人群中的萧玉书,一双浓黑透亮的瞳仁映着对方错愕的模样。
“自家的地盘,这么紧张做什么。”他轻轻松松的样子跟前方剑拔弩张的严肃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时望轩赤手空拳,除了寻常的那一身浓墨倾泼似的黑衣长靴外,什么兵器都没拿着,不知是藏着掖着还是真的压根就没带。
他微笑着说完,朝着萧玉书所在的方向上前几步,但被恶霾山其他魔修如临大敌般纷纷以兵相对。
前路被挡,时望轩面上这抹风轻云淡的笑容也没消减分毫,只是他身后,另一道慢悠悠的男声接着响起:
“我说恶霾山为什么成了空山,原来人都埋伏在这儿了。”
令烨只是一个简单的拂手,身边鬼鬼祟祟想要凑上前动手的魔修就被掀飞了出去。
萧玉书见状,更无语了:“你又来做什么?哎!你怎么也不拦着他点儿!”
令烨无辜似的摊摊手,事不关己道:“他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你这不是强人所难。”
萧玉书抓头发道:“那你跟着来做什么?他来做什么?”
时望轩诚实道:“想不到办法,所以过来自投罗网咯。”
啊?
你还、还‘咯’?
你不怕死的是吗?
他们要的命可不是我的是你的啊!
萧玉书怒吸一口凉气,然后被呛得咳嗽不止。
时望轩刚想靠近,就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毒祖面目上的阴霾终于散了些,看着被恶霾山魔修团团围住的时望轩,想起青云这么些年一直以来的气运之子之说,他忽然有了些嚣张,大笑着叫喊道:“这就是咱们苦等的气运之子,也不过如此,我此前还当你有什么泼天的本事,结果到头来除了这一条老天眷顾的好命外也没别的了。”
面对嘲讽和质疑,时望轩这个当事人犹如听见什么志同道合之言,他扬起笑,隔空对这个‘二师叔’表示高高的赞同:“说的真对。”
没得到想象中对方忍辱负重的憋屈表情的毒祖先是不明所以的一愣,随后整个迷茫的表情就被时望轩下一秒的动作给惊得瞳孔圆睁:“你干什么你!”
只见时望轩上一秒还微微一笑,下一秒就掏出了把刀抵在自己心口处,并道:“讨价还价啊,你们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我的命摆在这儿,这下能好好说话了么?”
“卧槽?”
眼下的情形,乍这么一看,桑禹莫名其妙的从时望轩身上瞧出了萧玉书的几分影子。
毒祖还没被人这么威胁过,岂能让时望轩得逞,当即就不服道:“你有本事就死!老子怕你啊!”
毒祖不信还有谁不惜命的,
但是青云是真信,立马甩了毒祖一个厉声:“你闭嘴!”
然后他又沉眸道:“你想怎么样?”
时望轩坦然一笑:“还能怎么样,我不是为你们来的。”
男人之间的那点东西无需多言,虽然青云打了两辈子的光棍,但好歹知道那些众所周知和众所不周知的八卦,所以他了然轻呵,摆手让其他挡道的魔修退下。
时望轩面前的路终于没狗挡着了,一片宽广。
可就在他抬脚欲走时,青云闪身过来一把将他手里的匕首拍掉在地,速度快到时望轩身旁的令烨都没反应过来。
好在青云也只是打掉了那把刀尖已经扎进心口的匕首,又伸手一拍将时望轩身上藏着的所有刀剑兵器给打掉了,
哗啦啦的铁块掉地声一出,其他人这才瞠目,敢情时望轩这家伙来的时候看着什么也没带,原来兵器都藏在衣服里了,还藏这么多。
毒祖头一次亲眼见着这等绝顶的‘小聪明’,忍不住口吐精粹道:“娘的,这死孩子的奸诈劲儿都是跟哪儿学的?”
一边的萧玉书骄傲又惭愧的默默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没眼看了。
两手空空外加两袖都空空的时望轩在青云面前晃了晃手,漫不经心道:“这下都没了。”
“你可放心了?”
叔侄俩的身量相当,青云站在时望轩面前,两人就这么平视着,一人眸色深似渊,另一人透彻深沉,
二十余年的意气和两辈子的风霜的区别就在双方彼此对视的眼神中清楚展现,
自己面前站着个威压深沉的大乘期修士,时望轩也没有半点畏惧,倒是饶有兴趣的开口道:“掌门,这么些年一直装作对我关怀有加,真是辛苦你了。”
青云此人,甚是能装,明明比挽酝还膈应时望轩的存在,却非要佯装心善不忍,将时望轩带到玄天宗里,又在时望轩多番惹祸下频频出言庇护,不惜得罪挽酝。
在旁人眼里,这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叔叔。
可这其中有多少真情实意,还是只有时望轩自己能感受的出来。
既然是真心关怀,何不自己收为徒弟亲身教养着,
堂堂一个宗主,又怎么会不知晓七峰弟子中那些趋炎附势的事情,又怎么会不知道时望轩在折云峰上遭受的一切,
若是真的担心,那便该提前预知到所有困境,然后尽己所能的为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侄子给予相护和提醒,
但是青云都没有,做到这一切的人是一直躲在暗处的萧玉书,不是这个只在旁人面前表现的为时望轩说尽好话的掌门叔叔。
时望轩过去是蠢笨了些,但人心这种东西他还是见的清明,所以在过去中,每次青云都假心假意的上前陈述关怀之言时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啼笑甚非。
为什么要装呢?
明明其中对自己咬牙切齿的恨意不比挽酝这个师尊少,明明骨子里那种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怨气已经从瞳仁里溢出来了,却还要佯装笑的和善,告诫时望轩人生在世的大小事,
而那些提醒的事情,时望轩早就在萧玉书听过了,
对方说的比青云更多更细,更充满了货真价实的担心和着想,
见过真货的人,面对这些打着亲情幌子的假货,是根本不屑于一顾的。
想到这里,时望轩即便是轻笑着,可眼里也浮现着嗤之以鼻的嘲讽:“掌门,你装的太不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