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淮被楚程这异常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楚程这样的反应远远地超出了顾倾淮的预想。
顾倾淮之所以选择坦诚这件事，完全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他所以为的楚程的父母，只是他的养父母，而且楚程对他们也并没有所谓的亲情残存，况且那对养父母疑似早就抛弃了楚程。
所以顾倾淮以为他说这件事，至少现在说起这件事，应该不会让楚程觉得太难过。
但眼下这情况，楚程不仅有超乎寻常的难过和悲伤，甚至还有莫名的愤怒和自责！
“你骗人，怎么会不严重！怎么可能不严重？！”楚程抓着顾倾淮的衣服，在他怀里哑着声音低吼。
肇事者要判刑好几年，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车祸？！
楚程甚至都不敢去细想！
他的心都在发颤！
“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顾倾淮，我会把他再送回去！一定会把他再送回去！”
楚程双眼通红，像只暴怒的小狮子。
凭什么这些人伤害了别人却不用受到惩罚？！
不应该是这样的！
顾倾淮连忙抱紧了楚程颤抖的身体，安抚似地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的背：“楚小程，没事了，没事了。”
顾倾淮耐心地哄着楚程，带着他一路回到卧室，好不容易才让怀里的人逐渐安静下来。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两人靠坐在床上，楚程靠着顾倾淮，耷拉着眼皮，开始敞开心扉，第一次跟顾倾淮讲起他小时候的事情。
楚程从小就被丢给保姆照顾，小时候夜里不敢一个人睡觉，可偌大的别墅里空荡荡的，他根本找不到人，每次都是哭累了就自己睡着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一个人睡。
别的小朋友四五岁的时候都还要跟父母一起睡，楚程在两岁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一个人睡了。
从楚程记事起，楚天浩和陈婉清就很少回家。
因为他们有另一个常住的家，只是把楚程丢在了这个别墅里而已。
陈婉清说，她拍完戏回来很累了，小孩子太吵，会影响到她休息，所以和楚天浩另外住了一处。
楚程刚牙牙学语的那会儿，还是因为被请来照顾他的保姆心善，又怜惜这个孩子，除了照顾他的衣食，还经常主动逗他说话，才让楚程学会说话的时间不至于太迟。
但后来楚天浩每次回家见自己儿子反而更亲近一个下人，一怒之下把这保姆辞了，换了个规矩点的，让她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打理好一日三餐和打扫好房间后就直接离开。
楚天浩一开始倒还会经常回来看看楚程，但陈婉清实在不喜欢小孩子，总会借口身体不舒服，让楚天浩带她回去休息。
面对空荡荡的屋子，才学会说话的楚程只能经常用一口不太流利的小奶音，对着爷爷让人送来的玩具叽叽喳喳地自言自语。
但时间久了，没有得到回应的楚程也渐渐变得沉默寡言了。
他的话变少了，而父母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两个一年见不到几次的陌生人，他更不会主动开口了。所以楚天浩来看他的时候又觉得无趣了，觉得这孩子不讨喜，渐渐的，来看望他的时间也变少了。
久而久之，父子母子关系逐渐疏远。
只有在楚博裕想见孙子的时候，楚天浩夫妻才会来接他，表现得一家三口相亲相爱。
所以楚程很喜欢去爷爷家。
但每次从爷爷家回来之后，面对空无一人的屋子，他的心情就更低落了。
楚天浩不想让保姆代替自己陪伴自己的儿子，可他赶走了人，自己却也不再陪伴他了。
但小孩子哪有不渴望父母的陪伴的呢？
尤其是幼儿园的其他小朋友说自己的爸爸又带自己去哪个游乐园玩了，自己的妈妈又给自己做了什么好吃的，已经开始有父母概念的楚程很羡慕，每次都会眼巴巴地听得认真。
但他孤零零地长大，听信了楚天浩的说辞，觉得自己的爸爸妈妈不是故意不回家的，他们只是太忙了。
所以在其他小朋友聊起爸爸妈妈又给他们买了什么新玩具的时候，楚程绷着一张白嫩的小脸，自己专心地玩着幼儿园里的积木。
好像只要他不看，他就不会羡慕了。
直到楚博裕发现了自己的乖孙被儿子儿媳独自丢在屋子里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楚程带回自己那儿住着，楚天浩和陈婉清慌忙过来再三保证以后不会忽视他了，这才把楚程接回了他们那儿。
终于能跟爸爸妈妈一起住了，小楚程别提有多高兴了。
但陈婉清似乎很烦小孩子在眼前晃，让他没事别出房间。
所以楚程虽然跟爸爸妈妈住到了一起，但好像见面的次数仍然不多，挨骂的次数反倒更多了。
后来，楚尧被接回了家。
楚程很高兴，他以为自己多了个玩伴。
但陈婉清却告诉他，他不是他们的孩子，楚尧才是。
当时的楚程很无措，他似乎不太能完全理解大人的意思，但又好像知道自己要被抛弃了。
他看着楚天浩和陈婉清对楚尧极度宠爱，尤其是陈婉清，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他，楚程才知道，原来“妈妈”并不是不喜欢所有的小孩子。
大概只是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