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苡晴的双手死死攥着封继琛的衣角,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身体的颤抖尚未平息,但封继琛如同山岳般挡在她身前的背影,给了她一丝微弱却至关重要的安定感。
腹部的绞痛持续不断,她强忍着眩晕,大口喘息,虚弱地伏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汲取着那一点支撑的力量。
徐敬好整以暇地叼起一根雪茄,身旁的小弟立刻躬身为其点燃。
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个浑圆的烟圈,姿态悠闲得像是在欣赏一出早已编排好的戏剧。
“绝望吗?封继琛。”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
“五年前,你就是用类似的手段,让我家破人亡,眼睁睁看着妻儿死在眼前!你可曾想过,五年后的今天,你也会亲身品尝这种锥心之痛?!”
封继琛紧紧搂着慕苡晴,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栗,心如刀绞。
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动作轻柔却利落地披在她身上,仿佛在为一件稀世珍宝遮风挡雨。
随即,他用力握住她冰冷的手,传递着无言的勇气,转头怒视徐敬,眼中烈焰熊熊,鄙夷尽显:
“想让我痛苦?徐敬,你打错了算盘!苡晴和孩子绝不会有事!而今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慕苡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恐惧稍减。
她抬起头,望向封继琛的眼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任与坚定。
她回握住他的手,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身体的颤抖和腹部的剧痛。
徐敬见状,冷哼一声,弹了弹烟灰,脸上露出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哦?是吗?你以为我徐敬这次来,会毫无准备?”
他话音未落,手猛地一挥!
霎时间,原本死寂的烂尾楼如同苏醒的蜂巢,无数黑影从断壁残垣后、从上层楼板间冒了出来,手中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中心的两人!
更有甚者,利用滑索从楼顶迅猛降下,全副武装,瞬间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将他们逼向楼层中央最为空旷、也最为危险的区域!
慕苡晴的心跳骤停,下意识更紧地抓住封继琛的手臂。
前有枪林弹雨,身后不远处便是那如同巨兽之口、轰鸣作响的水泥搅拌池,冰冷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滴滴”声钻入她的耳膜。
她身体一僵,猛地看向自己的手腕——一个冰冷的金属环不知何时被扣在那里,屏幕上猩红的数字正在无情地倒计时!
冷汗瞬间湿透了她的额发和后背。
徐敬得意地大笑起来:“发现了?喜欢这份小礼物吗?特制定时炸弹,就算你们侥幸能飞出这栋楼,短时间内也别想解开!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封继琛!”
封继琛将慕苡晴严实地护在身后,目光如鹰隼般迅速扫过四周的枪手,最终定格在那跳跃的倒计时上。
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跳动,但眼神却在瞬间的震惊后恢复了骇人的冷静。
他微微侧头,声音低沉而稳定地传入慕苡晴耳中:“别怕,苡晴,有我在。徐敬,你真是疯了!今天就算同归于尽,我也绝不会让你动她们母子分毫!”
慕苡晴眼眶泛红,泪水在打转,却被她强行逼退。
她紧紧抓着封继琛的衣襟,指节泛白,声音带着颤音却异常坚定:“我不怕!阿琛,我们一定能闯出去!”
封继琛与她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汲取了力量与决绝。
他猛地转身,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剑,一步步沉稳有力地迈向徐敬,每一步都带着踏碎一切的决心:
“徐敬!放了她!我们之间的血债,今天就用男人的方式来了结!”
慕苡晴看着他的背影,心揪紧了,但她知道不能成为累赘。
她忍痛迅速环顾,目光锁定不远处一根半截的生锈钢筋。
她咬紧牙关,踉跄着冲过去捡起,紧紧握在手中,忍着腹部的撕裂感,警惕地跟在封继琛侧后方,眼神变得像护崽的母狼般凶狠坚定:“阿琛,我跟你一起!”
封继琛脚步微顿,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痛心与骄傲的弧度。
他没有回头,只是加快步伐,冲向徐敬,同时右手悄无声息地摸向腰后的配枪。
枪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僵局!子弹呼啸而来!
封继琛反应快如鬼魅,迅速拔枪还击!
他身形矫健地利用残破的混凝土柱作为掩体,一边精准点射压制敌人火力,一边护着慕苡晴艰难地向徐敬所在的方向突进。
子弹擦着他的身体飞过,他却浑然不觉,眼神只死死锁定目标。
慕苡晴紧跟在他身后,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手臂不幸被流弹擦伤,火辣辣的疼,她却只是闷哼一声,握紧钢筋,看准机会狠狠砸向一个试图靠近的敌人脚踝!
封继琛察觉她受伤,眼中戾气更盛,一个箭步冲回她身边,将她拉至相对安全的角落,快速用随身手帕为她包扎,动作又快又轻:“撑住!我们快出去了!”
慕苡晴用力点头,与他背靠背,互相守护。
她再次挥动钢筋,击退侧翼来袭者。
然而,敌人数量太多,火力凶猛。
很快,封继琛手枪传来空响——子弹耗尽了!
慕苡晴看出他的困境,心中一沉,急道:“阿琛,你别管我,先走!”
封继琛毫不犹豫地将空枪砸向最近的敌人,一个旋身与她紧密相靠,手臂牢牢环住她的腰,声音斩钉截铁:
“闭嘴!我封继琛绝不会丢下自己的女人!”
他眼中闪过决绝,猛地俯身捡起地上的一根粗长铁棍,如同战神般挥舞起来,悍不畏死地冲向敌群,为两人杀开一条血路!
慕苡晴看着他浴血奋战的背影,心急如焚。
手腕上的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十分钟!她疯狂地四处寻找,抓起一块碎砖,不顾一切地狠砸腕带,哪怕手腕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那特制金属环却纹丝不动!
而腹部的疼痛在此刻达到了顶点,一阵强过一阵的宫缩袭来,她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肚子,脸色惨白如纸,冷汗如雨。
“阿琛……好疼……孩子……孩子要出来了……”她的声音虚弱得如同呓语。
封继琛闻声,肝胆俱裂!
他一脚踹翻面前的敌人,如同疯虎般冲回她身边,将她紧紧搂住,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苡晴!坚持住!看着我!我们马上就能去医院!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我发誓!”
他将她安置在相对安全的掩体后,转身拾起铁棍,眼中是毁天灭地的疯狂,再次杀入敌阵,每一击都蕴含着滔天的怒火与绝望的力量。
慕苡晴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担忧与爱意交织。
然而,身体的剧痛和意识的模糊让她几乎晕厥。
她拼命咬破嘴唇,用疼痛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突兀地穿透了枪声和风声!
新生命降临了!
然而,慕苡晴还来不及看孩子一眼,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徐敬阴冷的面孔近在咫尺,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她的太阳穴!
“放下武器!封继琛!否则我立刻送她上路!”徐敬的声音残忍而快意。
封继琛听到孩子哭声动作一滞,回头便看到这令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他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将铁棍狠狠掷出,高举双手,一步步走向徐敬,眼神如同濒死的野兽:“放了她!徐敬!我任你处置!”
就在他走到几步之遥,准备暴起发难的瞬间,慕苡晴的目光扫过手腕——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十几秒!
她眼中闪过无尽的眷恋与决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刚刚出世、啼哭不止的孩子,奋力抛向封继琛!
同时,她身体猛地向后一撞,死死抱住猝不及防的徐敬,带着他一起,决然地翻过了烂尾楼的边缘,坠向下方的水泥搅拌池!
“阿琛——我爱你——!”
她的呼喊被巨大的爆炸声吞没!耀眼的火球自搅拌池中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两道下坠的身影!
封继琛下意识接住被抛来的孩子,牢牢护在怀中,随即发疯般冲到楼边,眼睁睁看着那团火光在下方爆开、蔓延……他的身体瞬间僵硬,瞳孔放大到极致,整个世界仿佛在他面前粉碎、沉寂。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几秒后,他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地,怀抱着啼哭的婴儿,双手死死抠进粗糙的水泥地面,指缝迸裂出血迹。
“啊——————!!!”
一声撕心裂肺、如同孤狼丧偶般的悲嚎,终于冲破了喉咙,回荡在硝烟弥漫的废墟之上。
怀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那灭顶的悲伤,哭得更加响亮。
烂尾楼外,烟尘弥漫。
封继琛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他才踉跄着站起身,走到爆炸边缘,不顾一切地用鲜血淋漓的双手在尚有余温的焦黑废墟中疯狂翻找。
“苡晴……苡晴……回答我……”他沙哑地、一遍遍地呼唤,仿佛她只是躲了起来。
最终,他的手指触到了一片焦黑破损、却依稀能辨认出颜色的布料——那是慕苡晴今天穿着的病号服的一角。
他的动作猛地停住,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结。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那片残破的布料拾起,紧紧、紧紧地捂在胸口,仿佛那样就能感受到她最后一丝温度。
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混着脸上的血污和灰烬,无声地汹涌而下,滴落在怀中懵懂啼哭的婴儿脸上,也滴落在那一小块象征毁灭与终结的焦黑布料上。
废墟之上,只剩下一个男人破碎的呜咽,和一个新生儿无助的啼哭,在凄冷的夜风中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