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周望生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沉默了一下，还是承认了。
“阿衡那时候才七岁，跟凤霞差不多的年纪。他不能完全理解，也不知道怀安给尹健传了消息。”
李怀安走后，尹健日渐消沉。宋禹衡看他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就问周望生有什么办法能治好他。周望生说，李怀安回来，尹健的病就好了。
可等了一年又一年，李怀安也没回来。
小小的宋禹衡就坚定的相信了一点：分开就是再也见不到。
后来他父母每次出差，宋禹衡都很难过。
这种情绪一直影响着他，直到父母用行动向他一次次证明分开也会回来，他分离焦虑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但很快，周家倒台，他父母被送去国外避祸，自此再无音信。周望生当时为安抚他说得很快就回来，也没能兑现。
“我离开后的这七年，阿衡的情况又恢复了从前，甚至更严重。”
周望生比谁都明白宋禹衡对分离的害怕，但还是隐瞒了这点。在沈棠说让宋禹衡不要再回红旗大队，结束插队的时，他就顺势提出了一年冷静期的建议。
沈棠答应了。
周望生想到沈棠说出这事时，阿衡肯定要误会沈棠是要跟他分开。两人带着误会分开，又是一年没有联系，多半会生出嫌隙，自然就分开了。
阿衡肯定会伤心，但伤心一次总比他坠入深渊要好。
可他低估了沈棠的能力，也低估了两人对这段感情的决心。
宋禹衡写给沈棠的信，全篇都在道歉，句句都是不分离。沈棠更是直接来了四九城。
“我很抱歉，但我已经因为于心不忍错过了一回，不能再错第二回。”
沈棠没办法怪他，但满腔的愤怒又无从发泄。
他闭眼深深的吐了口气。
“我们做到了答应您的事，希望您也能做到答应我们的，不会再做其他多余的事。您是小衡的爷爷，他很敬爱您。我不想叫小衡两难。”
周望生别开头，看向书架正中间放着的照片，那是他们的全家福。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沈棠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
“小衡给我写过信，是在您这儿吗？”
周望生抽出压在飞机票下的四个信封。
沈棠接过，道了声谢，转身出了书房。
他们进去的久了，宋禹衡心急，就上楼在外面的走道上等。听见开门声，他忙转头去看。
沈棠那一瞬表露的情绪，让他心一沉。
“哥？”难道是跟爷爷谈崩了。不应该呀，爷爷今天的态度，不像会再反对的样子。
沈棠快速收敛了心情，露出笑意，冲他招手。
宋禹衡立即投入了他怀里。
“哥，没事吧。”
沈棠笑笑。
“没有。和爷爷聊得挺好。”
他没提周望生在一年之约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也没提被压下的信。
宋禹衡勉强放下心。
“哥，你答应了有事不会再瞒着我。”
沈棠嗯了声，收紧了落在他腰上的手。
“你也不乖，答应了要好好吃饭。腰瘦得都能掐断了。”
“那你做饭给我吃，我肯定很快就长回去了。”
沈棠自然都应下了。
很晚了，沈棠拒绝了宋禹衡留宿的邀请。
“我们明天去滑冰。郁时易说，中心湖边风景很好。不远处还有电影院。”
宋禹衡开始期待明天的行程。
隔日早饭后，沈棠来了。还跟着六子和郁时易。
周明庭一看他们，就知道赶走西园老赖是沈棠的功劳。
“多谢你了。”
沈棠淡然一笑，态度始终温和。
“周先生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
郁时易看他这恰到好处的笑，就觉得假。也不知自己当初怎么就被他这副老好人的样子给骗到了。
周明庭只知是沈棠将他们赶走，却不知沈棠还叫胡老太的儿子丢了工作，她那个骂宋禹衡“卖国贼”的孙子，至今都不敢独自出门。
宋禹衡跟长辈打了招呼，带着凤霞欢欢喜喜的出门了。
中心湖离得远，要坐电车。
凤霞喜欢看景物飞驰的感觉，上车后就趴在窗户前盯着外面。
“这小丫头啥来历？”
郁时易问六子。
沈棠可不是多喜欢小孩的人，对着凤霞却难得有三分真切的温柔。
六子说：“她和大哥的儿子都是宋大夫的弟子。”
郁时易注意到六子答了问题外的话。看来能出门玩，他也很兴奋。
四九城玩了玩乐的地方不少，以后可以多带他出来。
中心湖果然很多人。
“哥，你会滑冰吗？”见沈棠摇头，宋禹衡顿时兴奋起来，“我教你。”
沈棠好像什么都会，终于逮到机会他能教沈棠一回，宋禹衡格外的认真。
从穿滑冰鞋开始指导，帮忙佩戴护具，最后牵着沈棠到湖面时，还紧紧握着他的手。
“你放心，我看着呢，肯定不会让你伤着。”
沈棠步履艰难，摇摇晃晃，随时就会摔倒的样子。宋禹衡一直盯着， 每次都能精准接住沈棠，避免他摔倒。
湖面上，不少新手，都是一样跌跌撞撞。
而六子在简单适应后，找到了平衡，在湖面肆意的游走起来。
凤霞坐在溜冰车里，被六子和郁时易带着走。
小孩的惊呼和欢笑都为冰面添了乐趣。
郁时易又转了一圈回来，见沈棠还是左摇右晃，忍不住要嘲讽，可才要说话，就察觉了不对。
沈棠一个西北人，冬天都在冰天雪地里行走，在冰面上应该很容易找到平衡，就连六子这种憨憨都能很快掌握，沈棠四肢不至于如此不协调。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心机，简直太心机了！
沈棠收到他目光谴责，态度极其坦然。攥着宋禹衡的手始终没松。
又逛了半个小时，沈棠才慢慢好起来，能在宋禹衡的带领下平顺的滑一段距离了。
“哥，你真厉害。这么快就学会了。我当初可学了半天呢。”
郁时易过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哼了下，说：“那你还真是聪明呢。这东西还用学？不天生就会。”
他话音未落，就见沈棠踉跄了一下，脚往外撇了下，正好就在他前行的路线了。
他匆忙躲避，到底没稳住身子，一个后仰，就摔在了冰面上。
宋禹衡趁机嘲讽：“天生就会？你这天赋似乎有缺陷呢。”
郁时易哪里看不出沈棠是故意报复。
他气得砸了下冰面。
起身后，决定离两人远远的。
“我找凤霞玩去。”
这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