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志勇手中的茶杯一声落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身却浑然不觉。
李惠安更是直接站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说清楚！恒通地产...中止考察？
苗志勇的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还在招待所，黄水生喘着气说，说是今天就要返回香江。我接到招待所的通知就立刻赶过来了...
李惠安强自镇定，扶着桌沿问道：有没有打听过原因？对方怎么说？
问了，考察团说，他们认为内地治安环境存在严重隐患，侨胞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投资环境令人担忧，因此，恒通地产决定暂停所有投资洽谈，并需要重新评估本次投资的必要性与可行性。
会议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苗志勇猛地攥紧拳头，又缓缓松开：水生，你这些天全程陪同，实话实说，考察团在特区期间，有没有受到什么不公正的对待？或者遇到什么麻烦？
绝对没有！黄水生急得额头冒汗，我全程跟着，出行都有专车，去考察地块也都是一切顺利，昨天下午他们还夸咱们特区办事效率高呢...
这就怪了...苗志勇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既然在特区一切顺利，怎么会突然...
突然，李惠安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老苗，既然咱们特区这里没有意外，你说问题会不会...是出在四九城？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划过，苗志勇顿时停住脚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两人对视一眼，心头同时升起一个令人不安的猜测。
莫非苏毅先生在四九城出了什么意外？这个念头让他们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李惠安当机立断：水生，你立刻去招待所安抚考察团，想办法延缓他们返程，至少要争取到今天的时间！苗局，你马上给对外经济联络局的林局长打电话，问问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苗志勇立即返回办公室，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
四九城对外经济联络局局长办公室内，林永健正在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放下文件，顺手拿起听筒：我是林永健。
“老林，出事了。”苗志勇开门见山，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凝重，“恒通地产的考察团突然要撤回香江，理由是内地治安环境存在隐患，投资安全无法保障。”
林永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具体什么情况？是你们工作中出现疏漏了吗？”
“这就是最蹊跷的地方。”苗志勇语气急促。
“考察团在特区的一切行程都很顺利，我们对他们的保护更是无微不至。我怀疑问题是出在苏毅先生身上，老林，你务必帮我查清楚，苏先生在四九城期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
“我明白了，我马上了解情况。你放心，如果问题真出在四九城，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林永健做出了保证。
放下电话，林永健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立即让总机接通了孙国良的电话。
国良同志，苏毅先生那边是怎么回事？林永健开门见山，特区招商局刚来电话，恒通地产突然中止了所有投资计划，说是内地治安环境存在隐患。你在接待过程中，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
孙国良在电话那头不敢怠慢，原原本本地将苏毅被轧钢厂保卫科非法拘禁、殴打，以及东城分局处理不力、敷衍塞责的经过汇报了一遍。
林局，这件事我一直在跟进，但东城分局那边总是以调查中为由拖延。我昨天还和他们副局长通过电话，对方态度很敷衍......
听完汇报，林永健缓缓放下电话，脸色已经铁青。
他点燃一支烟，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
整件事的脉络已经很清晰，问题不在特区，也不在孙国良的接待，而是出在东城分局的消极处理上。
更准确地说，是出在王建设副局长对后续跟进工作的疏忽，导致东城分局敢如此阳奉阴违。
想到他的老战友在特区临危受命，招商引资工作刚有起色，若因为四九城这边的工作失误而前功尽弃......林永健掐灭烟头，下定了决心。
和平饭店的套房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
苏毅正翻阅着当天的报纸，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的是孙国良，语气比往日更加郑重：“苏先生，向您汇报一个情况。我们林永健局长亲自过问了您的事情，现在已经与市公安局主要领导进行了沟通。请您相信，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公正的处理结果。”
“有劳孙主任和林局长费心了。”苏毅的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
挂断这个电话不到半小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是考察团的负责人从特区打来的：
“苏董，特区招商局刚才极力挽留我们，希望我们能多停留几天。李局长亲自到招待所来了，态度非常诚恳。”
“按原计划执行。”苏毅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今天就返回香江，如果对方再问起原因，就说是我的决定。”
放下听筒，苏毅缓步走到窗前。
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临时抱佛脚就能挽回的。既然选择了和稀泥，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苗志勇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眼墙上的挂钟。
自从黄水生去招待所做挽留后，他的眉头就一直紧锁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
当时针指向下午两点时，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黄水生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脸上写满了沮丧。
“局长，留不住！考察团已经离开招待所，直接往火车站去了！”
这个消息像一记重锤，让苗志勇猛地站起身。
他脸色铁青，二话不说就抓起电话拨了出去。
“考察团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电话一接通，苗永健就再也压不住火气，“你不是说已经跟市局沟通了吗？这就是你们沟通的结果？”
电话那头的林永健显然没想到考察团走的如此决绝，面对老战友的怒火，他只能苦笑着安抚：“老苗，你先别急，这事确实是我们这边出了问题，是我疏忽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苗志勇一拳捶在桌上。
“我们特区辛辛苦苦营造的投资环境，全被你们给毁了！你知不知道这个项目对我们有多重要？”
“我知道，我都知道。”林永健的声音依然沉稳。
“但是老苗，你仔细想想，如果苏毅先生真的打算彻底撤资，他现在为什么还留在四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