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到朕的头上来，康熙想了想，却没忍住笑了出来。
明玉总是能让他笑。
康熙的笑声惊动了这边的一行人，宜妃看到康熙的身影心头便是一颤，想到自己方才为难明玉的那些话，细想了想却觉得没什么，康熙对她们这些“老人”向来是很宽仁的，况且自己方才也只是和这小宫女打了口头的机锋，都还没罚她干什么，想来万岁爷念在自己生儿育女陪伴多年，也不会对自己说什么重话。
康熙确实对她们这些老人是很好的，没有大过错，是不会轻易斥责的。他是个念旧的人。
可明玉看向自己的目光那样炙热明亮，就好似看到了救星，她在指望自己给她找回场子。
自己此时或是斥责了宜妃，恐怕她的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康熙想着。
明玉发觉康熙避开了她的眼神，她眨了眨眼，似乎意识到万岁爷大概不会替自己说话，沮丧低了头，留给康熙一个发顶。
宜妃瞧着明玉的动作，心头却畅快了许多，呵，终究在万岁爷心里还是多年的情意最为珍贵。
“宜妃身为宫妃，却不知宽仁待下，禁足三月抄佛经送到太后处，太后礼佛，大约会乐意用你的佛经。”
康熙想着方才的折子，说服自己，不只是为了这小丫头，还因为宜妃教子有失。
事实上，折子上通篇只有大阿哥太子等人，并没有提到了九阿哥一个字。
但康熙是很会演戏的，他不止会骗别人，他骗起自己来也很是熟练。
明玉抬头，目光便坠入了康熙的视线中，他那样柔和地看着她，似乎在说，瞧，朕可没有让你失望。
明玉的尾巴果然翘到天下去了，她抿唇笑了笑，还不忘看了一眼一脸颓色的宜妃。
气得宜妃牙痒痒，她不愿就这样让明玉跑了，她维持着笑对康熙说，“明玉姑娘的规矩我看也需要好好教习，不如送到太后娘娘那里，学个几个月想来就好了。毕竟是伺候万岁爷的人，规矩是要紧的。”
“不劳娘娘费心。”明玉回道。
康熙看了一眼明玉，示意她莫要再说了。
而后自己看着有些忿忿的宜妃，说道，“明玉是乾清宫的人，今日对你言辞不逊，乾清宫内自有教她懂规矩的地方，也不必送去太后那里扰她老人家安宁了。”
宜妃内心呵呵，我送佛经过去太后就乐意看，你送宫女学规矩太后就被打扰。
但没有办法，她只得微笑领罚，万岁爷是对她们不错，但在万岁爷面前，却还是没几个人敢放肆的。
但显然明玉现在并不属于这些人。
她现在跟在康熙的后方，脑子里还浮现刚刚康熙出现救她于水火的画面，脸颊红红的，一点没把刚刚康熙说带回乾清宫学规矩的事放在心上。
康熙略回头看了一眼她，便瞧见这小丫头还在那里傻乐，他略升起来的气又没了。明玉啊，她年纪还这样小，自己包容些，不是应该的吗？
但一码归一码，“顶撞宫妃”，规矩还是要学的。
该怎么罚一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呢？康熙想道。但很快他就有了主意，康熙是个皇帝中难得的全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现在要让他拿些东西出来为难一下小丫头，他可太信手拈来了。
于是接下来，明玉看着眼前的九章算术开始脑壳发晕。
“你说你识字的，明玉。”康熙自己继续批折子，一边还不忘嘱咐明玉，“慢慢看，等朕批完这一摞，给你出几道题，做不出再罚你。”
不是，也没人告诉她，还要学算术啊？
明玉急得挠头，看着面前的字感觉一个个都飞到了她头上，然后一个个扭动着身躯，嘲笑她，“大笨蛋，学不会，算不出，被罚跪”
康熙看着一脸郁郁的明玉，心中一阵畅快，只觉得这些时日天天被她言语“戏弄”的苦闷烟消云散了，拿给小姑娘的是最基础的，依着她那灵光的小脑瓜，想来也不会多难。到时候若是出的题都做出来了，要赏也是给得的。
可惜了，明玉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觉得自己好像得了一种看一眼数学书就浑身难受的恶疾。
她委屈地看向康熙，恰好此时他那一摞折子批完，而明玉眼前的九章算术，根本没翻过几页。康熙挑了挑眉，似乎能预料到接下来的情况了。
小姑娘瘪着嘴，垂头丧气的，瞧着倒是有些可怜。
但康熙还是先随手出了几个题目，递到了她面前，题目不难，但问题在于做题之人心不在焉且想走歪门邪道。
一只素白的小手扯了扯康熙的衣摆，康熙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是明玉讨好地笑容，这时候倒不像打了胜仗耀武扬威的猫了，像只撒欢讨好人的小狗，康熙心想。
“万岁爷，教教明玉好不好。”
又是这样甜腻腻的话，落在他耳边，比喝了一壶蜂蜜还甜。康熙闭眼，心里念起了佛经。
“写你的，李德全再来上一次茶，便停笔。”
明玉这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祈祷李德全快点来，还是李德全慢点来。不知道万岁爷的惩罚是什么的明玉，一点底气没有，她偷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康熙，这一看就是很久。
明玉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肩上，康熙自然觉察到了，他有心想要罚一罚这个小姑娘。至于如何罚，他却还没个章程，重了，怕她哭，轻了，怕她忘。
但很快，康熙便没有思考的时间了。
倒不是李德全进来上茶了，胆大包天的明玉碰了碰他的胡须。小姑娘似乎还以为自己感受不到，轻轻碰了一下便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康熙突然睁开眼，把悄悄站在他身边的明玉吓得一哆嗦。
“万，万岁爷。”明玉想要后退，手却被钳制住了，那只胆大包天触碰龙须的手。
康熙目光沉沉看着这个自己惯坏的小丫头，他脸上瞧不出什么，明玉看不出他现在是在想什么。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康熙说道，“朕今天是真要让你长个记性。”
男人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听不出来是喜是怒，明玉这才有些害怕了，康熙这些时日对她的宽容越发纵了她本就跋扈肆意的性子，这些时日她是一日比一日轻狂，不然见到曾经冲冠后宫的宜妃她也不会这样顶嘴，不然更不会因为无聊看着康熙的胡子便想着摸一下瞧瞧。
康熙把她拉到身边，一把抱起，明玉连忙搂住了他的脖子，小姑娘的害怕让这位积威甚重的帝王笑了一下，他故意走路的时候颠了颠明玉，看见她越发害怕地往自己怀里缩才不再使坏。
明玉被放在了书桌上，她坐在案上，身侧是批完的没批完的折子，身前是站着的康熙。
他看着面上满是惊惶的明玉，摸了摸她的后脖颈处，便要俯身。
偏在此时，李德全端着刚刚沏好的茶水准时进来了。
康熙把明玉的头按在了怀里，厉色看向门口。
李德全这一次只想带走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