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明玉都已经睡下，康熙才缓缓从书房回来。他的步子很轻，呼吸却似乎比寻常时候略重，待到了床前看到了明玉，他却没有上前，就这样借着微暗的烛火看着她，这样直坐了一夜。
第二天明玉醒来的早，她嘤咛一声，便发现了静坐在那边的康熙，他的眼中有红血丝，看起来很疲惫。
“万岁爷？”明玉疑惑道。
康熙抬眼，看着她，终于还是笑了一下，回道，“明玉。”
明玉起身，凑过去，摸了摸康熙的脸，担忧道，“万岁爷是一夜未眠吗？这样憔悴。”
康熙只笑不语。
明玉放下他颊边的手，又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康熙的手中，许久，她的手被握住。康熙看着眼前未施粉黛的明玉，仍是那样俏丽明媚，让人心向往之。
这不是她的错，明珠璀璨，错的是觊觎之人。
康熙似乎是想通，上了床，把明玉揽到怀中。
“陪朕再睡一会儿。”
“万岁爷，过一会儿怕就要早朝了。”明玉从他怀里探出头说道。
康熙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低头闻了闻她的香气，而后叹了口气。
“真是，温柔乡，英雄冢。”
康熙略抱着明玉躺了一阵，李德全便来了，到了该动身的时候。走前他摸了摸明玉的脸颊，说道，“等朕回来。”
明玉躺在床上，捧着被子一直看着他，听到他说的话就点点头，小模样乖巧极了。
“废太子？！”惠妃一震，拉着前来报信的宫人问道，“你可听的真切！”
“奴才听得真真的，朝堂之上万岁爷金口玉言说的。”小太监说道，他又左右看了看，谄媚地凑近了惠妃，“太子已废，惠妃娘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惠妃摸了摸心口，看向谄媚的小太监，也笑了笑，吩咐身边大宫女给些赏赐。
太子和大阿哥相争已久，如今太子被废，那岂不是？惠妃越想越觉得畅快，又想到了乾清宫的那位皇后，她冷笑一声，生个嫡子有什么用，还是不如她的大阿哥。
不过，太子是做了什么？这样引得万岁爷失望，居然真的下定决心废了太子？要知道这太子可是万岁爷亲自教养，前头出了那许多事故，万岁爷也都只当没看见似的。
明玉听闻此消息也愣了一下，太子被废？她吃着点心，还是那样翘着脚，一晃一晃的，除了略略吃惊，没有别的情绪。
一旁的若曦闭了闭眼，果然到了一废太子的时候了。
恰好此时保全哭了，明玉便去哄孩子了，什么太子不太子，也抛到一边了。
前朝暗流，后宫百态，都在皇帝眼中。
他此时在书房内，下首跪着的正是太子。不，废太子。
他神情灰败，有些恍惚。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废，也没想到皇阿玛会发现，那幅画。四月的天并不算多冷，但他跪在殿中，却感觉膝盖都要结冰。
“你可知朕为何废你？”
他身躯动了动，却没出声。
康熙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这个自己亲自教养长大的孩子，却发觉，有些陌生。他的保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觊觎他手中的一切，他座下的宝座，甚至他的明玉。
“看看这一桩桩一件件，可有错怪了你？”康熙说道，他闭了闭眼，将手边的折子扔在了废太子身上。
废太子拿起折子，他缓缓地看着，却没从折子看到他觊觎嫡母的一个字？
他居然有些想笑。
皇阿玛是不知道吗？不，他只是不愿意将此事让更多人知道。他不愿意让他的好额娘背上不好的名声。
书房内的密折都在，却唯独没了那幅画。
康熙看着废太子，也看着那本折子。折子上的字是他一笔一划写就的，他写罢才发觉，自己到底有多不了解他。更遑论，那他都没法提笔写出的罪行。
废太子将折子合拢，平静说道，“并未错怪儿臣。”
他抬起眼看向自己的皇阿玛，皇阿玛却没看他。他似乎在整理自己腕间的手链，那串碧绿的翡翠珠链。
废太子几乎不用思考，也知道，这珠链原本是在谁身上。他们是父子，他的皇阿玛不了解他，可他却很了解他的皇阿玛。
废太子被幽禁在毓庆宫，旁人不得入，宫人不得出。但若曦知道，废太子还有出来的那一日，只是昙花一现，最终还是要被废。想到九子夺嫡的结局，她忍不住看向明玉，这个原本历史之中，并没有的变故。
或许，一切会不一样呢？
康熙回来了，神情看起来很寻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明玉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不开心。明玉立刻就想到了废太子一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万岁爷了。
“是朕没教好太子。”康熙终于开口，他看向明玉如此说道，目光是明玉能感受到的温柔和明玉感受不到的探究。
明玉歪了歪头，说道，“明玉也不知道万岁爷会不会教孩子，要等到保全长大明玉才能知道。”
康熙没想到明玉会提起保全，却又觉得果然如此。明玉对太子，从无特别。
“朕会好好教保全。”康熙握着明玉的手说道。
烛火暗淡，透过明黄色帷帐落在明玉面庞，他情不自禁地凑了上去，吻上了那总是能说出让他慰藉话语的唇。
明玉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软软地承接着男人的吻。
帷帐内人影成双，亲密无间。
毓庆宫的书房内，废太子挥墨，一笔笔一道道，又是一幅画，他甚至好心情地把那碧绿珠链也加了上去。
“呵”废太子看着画上之人，笑了一声，伸手碰了碰画中人的脸，说道，“孤被你害得这样惨，你却浑然不知，也太不公平了。”
这幅画没被废太子留在书房，画幅被小太监从狗洞里递了出去。
自有人将它送去废太子想让它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