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冯宝预料的差不多。
几天后,黄守义派管家给冯宝带话:“一切按侯爷之意行事。”
冯宝明白,这是黄守义接纳了自己建议。
既然如此,抓紧时间操办就对了。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冯宝先是问清楚了黄守义的所有诉求,然后按照自己理解结合“黄家”实际情况,帮助黄守义确定了身后具体安排……
然后在第三天,冯宝请许恢、张猛及王三狗跟随自己再度前往“黄府”,最终以文书形式写下黄守义“遗嘱”,只是内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连黄守义老妻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校尉,黄大掌柜这事儿……合……合适吗?”离开“黄府”,一行人跟随冯宝来到“冯府”,王三狗实在憋不住,终于把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都坐下说。”冯宝吩咐了一句,而后对刘长河道:“去门口守着。”
等书房里只剩下王三狗他们三个后,冯宝这才直接说道:“吾问尔等,今日老黄是否神志清明?”
“那是自然,丈人今日好过往昔多矣。”张猛首先开口。
“确也如此。”许恢道:“黄大掌柜气色尚且不错。”
“既如此,许先生手中文书所写,当是黄大掌柜本意了?”
“侯爷所言,分毫不差。”
“老黄乃‘黄家’家主,对于家业承继理当一言以决,此事,尔等有异议否?”
许恢他们三个想也不想,同时摇头。
“那不就完了。”冯宝懒得慢慢叙说,直接就道:“他日老黄病故,许先生于灵前宣读‘遗嘱’,三狗和张猛为证,本侯作保,谁人敢多言?”
“侯爷,古来家业,皆由男子继承,黄大掌柜却将偌大家业交予……交予黄杨氏,此等行事,于礼不合啊!”许恢有些话在黄府里不好说,现在终于直接说出来了。
“于礼不合,却甚有理!”冯宝跟着反问道:“汝以为,‘黄家’,谁来当家为好?大郎善清?亦或二郎一清?”
“这个……”许恢顿时语塞。
“女子当家有何不可?”张猛接过话道:“况大郎分得六成家产,有何不满?”
“猛兄,家产在大郎名下,然却无权调拨资财,有无皆同也。”
“王三狗,汝此言差矣。”冯宝知道黄守义“遗嘱”当中,日后最容易招人非议的地方就在于此,所以干脆挑明道:“老黄此意,乃本侯主张尔!”
“啊……!”王三狗瞬间闭口,他可没胆子再说了。
“我来问你,‘黄家’最大产业乃是‘惠民成药堂’,该当如何处置?”
冯宝这一问,直接让王三狗傻了眼。
与此同时,许恢也瞬间反应过来,老黄掌柜为什么要立这份遗嘱?还有,堂堂侯爷冯宝为什么要如此过问老黄掌柜身后事?根本原因就在于“惠民成药堂”!
“惠民成药堂”可不是一份寻常家业,它是黄家对于大唐皇帝的承诺,也是黄家日后屹立不倒的依靠。可到目前为止,它终究是个赔钱货,需要黄家从其他家业产出中拿钱出来贴补。黄家如今家大业大,能够养得起,但在黄守义快要离世,家产面临分给儿子的情况下,“惠民成药堂”可就成了烫手山芋。
然任谁都知道,一旦分家,黄守义的儿子们,谁也无法单独养活“惠民成药堂”,必然会出现各种不情愿以及反复等状况,随即而来就是“惠民成药堂”出现各种问题。
但是,“惠民成药堂”太特殊了!
大唐皇帝陛下不仅知道,而且还有褒奖,如果最终搞砸了,那黄家绝对有“欺君之罪”,到那个时候,全家流放都算是轻的,严重点都有可能被抄家灭族。
因此,黄家不仅不能分家,还必须要想办法做得更好,只有这样,“惠民成药堂”才能够一直开下去。
而要想做到这一点,黄家当家人,可不得就找杨芊了!
许恢很清楚,黄守义长子黄善清只是一个平庸商贾,管点小买卖还行,大买卖根本做不好,而且因为头脑比较简单,还很容易被人利用,黄家交给他,跟自取灭亡没什么区别;次子黄一清倒是德才兼备,而且与谢岩、冯宝等“卫岗乡”重要人物均关系匪浅,完全有能力操持好家业,只是他一心学问,对经商这种事,整个就没兴趣。
纵观黄家上下内外,的的确确除了杨芊之外,再也找不出合适人选了。
想清楚这些事情后,许恢只能叹息一声道:“黄家大郎领家主位而不执事,侯爷此般奇思妙想,令人大开眼界。”
“唉……”冯宝重重叹息一声道:“老黄家事,非一家之事,若出差池,其家遭祸,难保不殃及两乡别家,黄杨氏出生名门望族,下嫁黄家,原也有些委屈,得掌家中大权,倒也称得上些许补偿。”
冯宝这话,许恢听懂了,王三狗倒是一知半解,只是这件事,他仅仅作为一个证人,完全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再加上他了解信任冯宝,所以,懂不懂也就那么回事,不反对就是赞同。
至于张猛,更不在乎了!虽然是黄家女婿,但他本人是官员,还顶着“学堂客座先生”头衔,再加上几次出征获得的军功赏赐,财富地位身份一样不缺,故而他比外人还不在意,冯宝说什么,就是什么。
眼看许恢他们三个都能够理解,冯宝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他非常清楚,这是在大唐,并不是在千年之后有明确法律规定。所以,一旦黄守义去世,他那个大儿子黄善清是不可能放弃继承家业的想法,肯定会找各种理由出来,到那个时候,光拿出“遗嘱”根本没什么用,必须要确保三个证人和自己站在同一立场,然后才能动用官府权威逼迫黄善清认下“遗嘱”,要不然,后续麻烦就太多了。
尤其朝廷之上那帮信奉儒家礼法的大臣们,肯定会借机发难,毕竟“遗嘱”当中很多安排,实际是套用了后世做法,与眼下时代格格不入。
只不过,冯宝千算万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知道黄守义命不久矣的人不在少数,而在其中,有一个对黄家很了解的人,也在暗中布局。
“公爷!”
“何事?”正在阅看文书的许敬宗头也不抬地缓缓言道。
管家当即言道:“刚刚收到消息,冯侯近日连番进出‘黄家宅院’。”
“此乃常事尔。”许敬宗丝毫不以为意。
“然前日随冯侯同去者,有学堂许恢先生,黄氏婿张猛都尉及谢府家臣王三狗,且听闻……黄大掌柜似有吩咐后事。”
“哦?”许敬宗放下手中文书,问管家道:“可知详情?”
“无人知晓,时在房中者,唯冯侯同行与黄家大掌柜五人矣!”
许敬宗闻言若有所思,抬起一只手,轻轻捋了捋颌下长须,片刻后道:“汝差人前往蜀中,有些时日了吧。”
“回公爷,按日子算,该到了。”
“善!切记,莫要让黄家之人遇上。”
“公爷放心,此去乃得力人手,断不会有所差池。”
“嗯,甚好!下去吧。”
待管家走出书房,许敬宗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负手踱步,思量些许事情……
对于黄家发迹逐渐脱离自己掌控庇护乃至最终不再进奉“投献”这事,许敬宗那是一直耿耿于怀。
可他偏偏还没办法。
在明处,“投献”此事拿不得台面上;在暗处,黄守义与冯宝颇有来往,再加上“卫岗乡”始终由谢岩主政,哪怕身为堂堂宰相,许敬宗也很难做什么。
这些年,少了“黄家”这笔大的进项,许敬宗那一直是如鲠在喉,始终盘算怎样才能拿到“黄家”名下那些产业。
直到得知黄家长子黄善清用次等药材制“成药”时,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机会来了。
简单来说就是利用权力拿到了黄善清操办这事的实证。
而且,在黄守义身体越来越差的情况下,许敬宗决意扶持黄善清坐上“黄家家主”的位置,继而用那份实证,换取自己最想要的!
或许有人会问,黄善清本身就是嫡长子,继承家业是理所应当的事,根本也不需要什么扶持。
但许敬宗却很清楚,黄守义真正属意的家业继承人是黄一清,并不是他那个大儿子。
只是好在黄一清本人对于继承家业没兴趣,这就让许敬宗做的一些准备没起到应有作用。
然而现在看起来,那些准备还是很有必要,因为似乎冯宝插手了黄家继承人的事情。
在许敬宗眼中,冯宝比谢岩还难应付,原因在于他始终看不透这个年轻人。
做事太随性,完全没有章法可循,古怪想法时不时就冒出来,非常令人头痛。
而且眼下冯宝似乎颇得圣宠,也很难通过明面上的一些手段施压,那也就只能把自己暗中做的那些准备再拿出来,在必要时,让这些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只不过这些准备,必须要有黄善清配合。
因此,这才有许敬宗在黄守义之前派人前往蜀中的事。
目的就一个,只要黄善清回来,必须先见到自己,而不是回家。
无论如何,许敬宗觉得,自己都必须想好这一切,中间绝对不能有什么差错。
黄家!那可是一块大大的肥肉,想想都令人垂涎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