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您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藤今今抱着托盘转过身，恰好看到两米开外的池霁淮。
他没多加思考，眼神飘忽着快速地移开了视线，甚至下意识转身绕了个远路，拎上一壶老汤出了门。
全程避免了和池霁淮的眼神触碰。
藤今今给店外的客人添了汤，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他迟疑地回过身，看到是周辉时悄然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他拉着周辉往旁边走了走。
“收留我一下。”
？
看着藤今今脸上的困惑，周辉也没有多浪费口舌，一把撸起袖子展露出手臂上的伤口，又掀起自己的校服下摆，露出一大片青紫交加的痕迹。
“我不能回家，省得被我妈发现。我要是说去同学家她肯定觉得我去包夜了，你能不能收留？”
藤今今手忙脚乱地去把他的校服拉下来整理好，动作间手里拎着的一壶老汤晃动着泼洒出来一些。
周辉跳着脚躲开，“干啥！不收留就不收留怎么还谋杀呀！”
藤今今敷衍地安抚了一下青少年情绪，又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到，这才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问他：“你打架斗殴去了？”
“妈的我真的冤枉，晚上再跟你说，你就说能不能收留我？”
藤今今提一口气，又叹出来，有些为难地揪着已经有些长长的发尾，“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住，你去问一下霁淮哥？”
“不用，你同意他肯定就同意，你就说行不行？”
周辉微妙的表情让藤今今有些看不懂。
或者说，他选择看不懂。
他没再和周辉扯皮，径自从兜里掏了钥匙给他，不忘叮嘱，“你先回去吧，记得和方姨说一声。我们下班都很晚了，你自己买点药涂。”
“知道了知道了。”
周辉无所谓地摆摆手，拿了钥匙就潇洒地转身离去。
藤今今进了屋，走到工作台去默默站了半晌。
余光捕捉到一抹人影，他侧过身，在池霁淮与他擦肩而过之际开口：“那个……”
池霁淮停下。
藤今今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依旧没看他，眼神游荡着锁定在客人桌上的一扎酸梅汤上。
“周辉有点事，可能要来住一下，我把钥匙给他让他先回家了。”
他说完又觉得这话有些擅作主张，想要补充，“如果你……”
“嗯。”
走到嗓子眼的后半段话被硬生生截断。
感受到池霁淮投射过来的视线，藤今今应了声，“奥……”
为防止对话能够继续下去，他应完声就兀自朝着池霁淮的反方向离开，假装感觉不到身后要把自己烧出两个大窟窿来的目光。
这样微妙的境况一直被藤今今强行维持到下班。
池霁淮意外地体贴又识趣，一直也没再主动和他搭话，甚至于回家的路上也安静地没有说话，任由藤今今慢吞吞地走在他身后。
到了这时候，藤今今已经不觉得松口气了。
他不是第一天认识池霁淮，他很清楚，池霁淮的反常都是有代价的。
今晚睡觉一定要锁好门。
藤今今暗自在心里琢磨着。
直到进了家门，这点不安的思绪被人彻底打散。
“你们回来啦！”
周辉大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非常的自在，看到他们回来了才坐起身象征性地迎接。
藤今今这时松了一口气。
对啊，周辉还在呢，能有什么事。
“淮哥，我今天晚上睡沙发！不会打扰你们的。”周辉主动报备。
“嗯。”池霁淮淡淡地应了，没发表意见。
周辉从藤今今进门开始就叽叽喳喳地讲个没完，藤今今走到哪里他就讲到哪里。
周辉所在的冀城第三中学附近时不时就有一些混混在游荡。
手头紧的时候就来收收保护费，专挑一些看起来老实好欺负的学生下手。
可能也是因为周辉今天收拾得格外板正，穿得干净规矩，又敛了一身欠欠的气息。
结果就被张昊峻给盯上了。
周辉本来心情就不爽，被人挑衅了，而且才俩人，这能忍？
指定是上啊！
周辉说得义愤填膺，激情澎湃，藤今今吐掉了嘴里的泡沫，从镜子里看他，“张昊峻是谁？”
“他？”周辉冷嗤一声，抱臂靠在旁边的墙上。
周辉曾经也见过这人几次，但两人没打过照面。
他也是听别人说，张昊峻从初中就开始在外面跟人混了，到了高中也没上两年就被学校劝退。
没人管得了他，也没人管他。
他妈早年就出轨跟人跑了，他爸是个酒鬼，整天也就是酗酒赌博根本不管他。
张昊峻要是回家也是被当出气筒，索性也就这样在外面混着，没事干就找几个老实学生勒索点保护费花花。
今天也不知道是眼瞎了还是太嚣张了，都勒索到周辉的头上。
藤今今听着周辉有一句没一句地讲着张昊峻的事情，却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今天心情不好？”
周辉话音一顿，转而不在意地说：“没什么。”
藤今今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
周辉的头发已经乱糟糟的鸡窝一样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也都是褶皱和脏污，但隐约能看得出这原本是新换的一身很干净整洁的校服。
他的视线下移到周辉那双印着大脚印的小白鞋上，若有所思地开口：“你和张诗冉表白了吗？”
！
周辉张着嘴罕见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磕磕巴巴的，“你、你！”
藤今今看他这样子，又轻飘飘得出结论，“被拒绝了？”
是个问句，却没有疑问在里面。
周辉眼睛瞪得像铜铃。
藤今今此时已经洗漱完，两个人坐到沙发上，面对面，表情一个比一个复杂。
“你没有为难她吧？没黑脸吧？”藤今今率先打破沉寂，眨巴着眼睛看过去。
“没有！我他妈这辈子都没这么和气过！”
藤今今“冲动是魔鬼”的叮嘱似乎还在耳边循环播放，周辉也不憋着了，气不打一处来。
“老子的面子往哪儿放？被人家拒绝了还舔着个笑脸和和气气的，我是狗啊！我不要面子的啊！”
“矮~你懂什么。”
藤今今对于周辉的一时理智非常欣慰。
他笑盈盈地安慰面前这个暴躁的青少年，“这样有气度有分寸的男人才最帅，才最有面子。”
周辉一脸不信，斜眼觑他。
藤今今无视，“真的。你不能因为别人不喜欢你就恼羞成怒反过来报复吧？你喜欢是你的事，人家不喜欢是人家的事。不许别人拒绝，你讲不讲理？”
“老子天下第一讲理！”
周辉脸上依旧能看出显而易见的不甘心，“我就是，明明都被嫌弃还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要和和气气地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这他妈不是舔狗？”
“什么叫舔狗啊。”藤今今朝着他的方向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循循善诱。
“你们就是同学关系，从前是，现在也是，明明没有变过，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想变成男女朋友是你自己单方面的诉求，和别人没关系。”
时间已经很晚了，客厅里亮着灯，藤今今蜷在沙发上和怨气冲天的周辉讲东讲西。
又在周辉的白眼下重新开始倾情推荐他的努力学习释放魅力大计。
周辉甚至都有点听进去了，突然被人兜头扔下一床薄被。
他七手八脚地把自己的头扒拉出来，看向站在沙发面前的人。
“谢谢淮哥！”
池霁淮却没理他，兀自伸手去把蜷在旁边的人抱了起来。
“哎？”
藤今今搂住池霁淮的脖子，又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硬是把手松开。
“你干什么？”
“很晚了，该睡了。”池霁淮抱着人自顾自往屋里走，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手下一动，藤今今被颠起来又落回怀中，腾空一秒，吓得藤今今赶紧重新搂住他的脖子。
“我自己能走。”
藤今今挣扎着就要下来，语气里满是不乐意。
身子却被人箍得紧紧的，根本下不去，这点挣扎也显得微不足道。
他拧着眉去看池霁淮，却在对上那双黑眸中汹涌而至的意味不明的情绪时，不敢再动了。
池霁淮淡淡收回目光，抱着人进了屋。
将门反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