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隐隐泛起热，心却越发泛起了凉。
这是为什么，连藤今今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在这样的境况下，他比池霁淮还要迷茫。
他不知道这种现象该怎样解释，只知道这早已超出了常理可以解释的范围。
皮肤似乎怎样也留存不住温度，手心的那点热消散得很快。
池霁淮看着面前不作声的人，捏着掌心的手搓了搓便突然放开。
唯一的热源骤然抽离让人觉得格外冷，藤今今下意识伸出手去追随那点消失的温度，视线捕捉到池霁淮又从抽屉中掏出一样什么东西，手指便慢一拍地落在那截结实的手臂上。
是一个小本子，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抽屉里的，但他曾经无意间看到过，出于好奇便随手翻了翻，却发现是一个空本子。
当时没有多想，只是又重新放了回去。
藤今今坐在那里没有动，眼看着那个本子被人翻开，又被放到自己手里。
视线落到上面的时候，却撞上一片空白。
和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一样，是全然崭新空白的页面。
一时间没明白这其中的用意，但那空白却让心中滋生出没来由的不安，他本能地想要找到一点可以倚靠的东西，手指又无助地抓上那只温暖的手，“什么都没有……”
池霁淮看着那双眼中充斥的茫然，语气平淡地肯定了这种说法，“对啊，什么都没有。”
他握住了那只紧张得指尖已然泛白的手，说出口的话将人心中那点不安再一次放大。
“我在上面记下了你的生日。”
片刻的安静，呼吸可闻。
“因为我记不住……”
像是看不到藤今今脸上的表情，池霁淮捏着那只冰凉的手自顾自地解释起来，“你证件上的信息，不管看几次我都记不住。”
在阐明了原因之后他似乎又被这问题再一次困扰住，那语气茫然，茫然到藤今今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涩。
“所以我写下来了，可是这上面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呢？”
目光从空白的页面收回来时，两道视线不期然撞到了一起。
那双眼睛太专注，说出的话也太认真，似乎是一个格外真诚的请求，“给我一个理由好吗？”
屋内又恢复平静。
没有人说话，只有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狠狠砸在耳膜，格外焦躁。
藤今今知道为什么，却不知道该怎样阐明这样荒唐的原因。
他眨了眨眼，想要把酸涩的感觉驱散一点，另一只手也去抓池霁淮的手指，想要从熟悉的温度中得到一点慰藉。
却没有什么用。
他不敢看那双眼睛，在这样消耗温度的沉默里指尖越发冰凉。
嘴唇启开一道缝隙，他想给出一个解释，哪怕是一句让人安心的谎言，最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想不出来吗？”
沉默终于被人打破，心脏却被攥得更紧。
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人放开的一瞬间藤今今便抬起了头，他看着池霁淮站起身，几乎是本能地跟着站了起来。
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澄澈，也是前所未有的无助。
他去牵那只手，在得不到任何回馈后，心中汹涌的情绪控制不住地钻进眼眶。
脚下向前蹭了蹭，抓着那只手的力道也大了几分，他朝着池霁淮的方向贴过去，在不安的驱使下促成了一个往日里最能带给人心安的拥抱。
背上落下熟悉的温度时，眼眶也带着同样的热，环抱在池霁淮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身体却在下一秒彻底僵住。
“把剧情走完就能回家了，那你还会回来吗？”
脑袋似乎坏掉了，嗡鸣声不绝于耳，心脏似乎也坏掉了，已然找不到一个合乎常理的跳动方式。
指尖僵硬，想要维持住这个拥抱的手臂也没了力气。
耳畔的声音沙哑异常，掺杂着浓重的疲惫，与往日里游刃有余的样子比起来显得格外无力，“对你来说，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就代表要离开了呢？”
泪珠踩着这困惑的尾音坠落，滴落在另一个人的肩头，
像是冬季寒冷割人的风，不由分说地席卷而过，在心上留下数不清的细密伤口。
既冷，也疼。
“霁淮……”
抖动的指尖抓紧了手下的衣服，藤今今抬起头来，一颗泪珠无意识地从脸侧滚落时轻而易举便被人卷走，可下一颗却更加急促，让人来不及拦截。
“你说让我等，我等了，也可以继续等下去。”
面前是即便日日相见也朝思暮想的人，那张脸明明是彼此最熟悉的样子，但在这一刻却骤然变得模糊虚幻起来，“但如果我等不到呢？”
额头相抵，呼吸交缠，却没一点暧昧，只让人觉得难过，只让人觉得心脏难以升温。
“如果在我等到一个结果之前你就消失了呢？”
几乎是无意识的反应，藤今今在那话音落下的时候就摇头否认了这种残忍的说法，他不愿意听到诸如此类的设想，“不会的，我……”
“藤今今。”
慌乱的解释被人打断，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可以选择不说，但别再骗我。”
这话明明还是那样温柔的，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依旧没任何尖锐冰冷。
可藤今今在这样的温柔之下却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心安。
他明明没想过骗他，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知不觉间便撒了那么多谎。
那些喜欢是真的，作出承诺时的那颗心也是真的。
可他伤了他的心也是真的。
“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想回去，还是不能回去？”
池霁淮敛眸看着身前的人，手指轻轻滑落到心口的位置，覆盖住心跳，飘荡在两人之间的每个字音都清晰而专注，“你到底，会不会离开。”
藤今今看着那双眼睛说不出话，也顾不上眼泪急涌而出导致的呼吸不畅。
他想给池霁淮一个回应，却不敢说了。
想说自己不会离开他，却拿不出任何底气十足的证据。
“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眼泪被人轻轻带走，眼睛却被那截指腹烫得发起疼来。
嘴巴张张合合，急促的泪水阻塞了所有的话。
那双黑眸中难掩的迷茫，那些执拗地想得到一个答案又不敢抱有期许的询问，反复在脑海中游荡。
所有的一切都让人很难过。
池霁淮的眼神是，脸颊上温热的手指是，落在眼尾的那个轻柔的吻也是。
他被人揽进怀里，明明是这样一个紧密的拥抱，却让人觉得无论用多么大的力气也什么都抓不住。
“明明一无所知的是我，被留在原地的也是我啊。”
落在耳畔的低声呢喃沙哑酸涩，带着不轻不重的力度砸在心口，却穿过薄薄的皮肤，直抵心脏。
没有激烈的争吵，也没人说难听的话。
心就在这样平静的温柔中四分五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