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你明天有时间吗？我希望你能来跟我……见一个人。” “……”
正是因为胡羽飞深夜发来的这一条消息，上宫弦月此时此刻才会站在一栋写字楼前等待。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上宫弦月这次提前对约定的地点和附近的写字楼进行了一番调研，确定了这次二人前往的写字楼并不是某个隐藏大佬的居所，只是一栋普通的写字楼，这才毫无负担的欣然前往。
“你怎么又来的这么早？” “没有啊，我也只是刚到。” “你扯淡的吧，你这脸冻的发紫是刚到？” “……我不也希望早点见到你吗……”
待胡羽飞到达，上宫弦月发现胡羽飞此番的打扮颇为正式——话虽如此，不过是挑出了几件较为干净的衣服罢了，二人结伴进入写字楼。
写字楼内暖气十足，上宫弦月进入后第一时间松了口气，一边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问道，“你这次要见的是什么人？还非得带上我一起去……” “你见了就知道了。”
二人乘坐电梯来到六楼，期间胡羽飞数次欲言又止，似乎想叮嘱些什么，但最终都选择了沉默。
六楼的公司名为天安保险，二人来到门前，胡羽飞深吸了口气道，“就是这里。” “嗯。”
上宫弦月当然注意到了胡羽飞在电梯里的多次欲言又止以及现在有些紧张的情绪，但她选择不给他施加压力，只是应了一声，随后跟在他身后走进门去。
胡羽飞走进前台向接待员说明来意，表示自己有预约，接待员确认过后告诉二人可以进去了，但是前面还有一位顾客，可能需要稍作等待。
上宫弦月跟随胡羽飞的脚步，来到了一处工位，工位上坐着的一名留着短发，穿着白色衬衫和包臀裙的干练女子，她的容貌甚是美丽，不过看上去十分疲惫，没什么精神。她正无精打采的应付着眼前的老太太，老太太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自己老伴死得多么凄惨，他死后自己便再也不可能付得起这些钱之类的。
“我真的很想帮助你冯太太，但是我们的条例里规定的很清楚，这种状况保险公司不会予以理赔。”女子把条例指给老太太看，“而且无意冒犯，但是我认为您的丈夫之所以会生死，完全是您没有把吃了老鼠药而死亡的鸡肉丢弃，而是选择重新加工成菜品的问题……”
好不容易送走了骂骂咧咧的老太太，女子叹了口气，然后朝门口的二人挥了挥手，“下一个。”
“有话直说吧。”胡羽飞落座后简单整理了一下服饰和头发，“你瘦了不少。”
“你也是啊。”女子耸耸肩，“想来没少遭社会的毒打不是吗。” “彼此彼此。”
“？”见二人如多年老友一般无障碍的沟通，上宫弦月懵了，随后胡羽飞打消了她的困惑，“弦月，这是我师傅，朱采南。师父，这是我的搭档，上宫弦月。”
“你好。”朱采南无精打采地跟待住的上宫弦月打了声招呼，“这个不肖子是我徒弟，我是他师父……话说你小子行啊，连上宫家的大小姐都能钓到，当初我不该说你没有女人缘。”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跟弦月还是朋友……至少目前是。”
胡羽飞介绍说朱采南是一名非常出色的气功大师，擅长运行体内真气进行攻击和防守，因此也教导了胡羽飞掌控自己体内阴阳力的技术，毕竟天下之术大多都是互通的。上宫弦月则是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被胡羽飞称为师父的女人，她看上去完全不像个修道人士，这副扮相怎么看都是个被社会毒打的白领打工人。
仿佛是看出了上宫弦月的疑问，朱采南咧起嘴，阴森的冷笑了一下，“别这么看着我啊，小丫头。你要是像我一样兢兢业业的坐办公室20年，你的精神状态可能还不如我呢……相信我，女人想要保证容颜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上班，也不要生孩子。我这个样子已经够糟了，但我要是结婚生子，恐怕状态还得更差一节。”
“话说师父。”胡羽飞扯开了话题，“你看到我都不惊讶的吗？”
“哼哼，别忘了你的占卜是谁教的？我就算出来你今天得来找我求助。”朱采南整理了一下桌面上散乱的文件，同时用手指了指旁边一张空着的椅子，示意上宫弦月也坐下，“再说了，我差不多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我随便一说，你可别在我前头化灰啊。” “啊哈哈……”
胡羽飞尬笑了几声，随后正襟危坐，“我们谈正事吧。” “嗯。”
“不久前，我发现榊汕的一些非影子社会的未成年人们掌握了一些极为危险的玩具，比如能喷出火的悠悠球，或者是能以假乱真的全息投影什么的……甚至有一名高中生的体内被植入了恶魔之力，是一个被称为黑天魔王的远古恶魔的右手。我虽然回收了这些，但也没太当回事，至少是没有当成重要且紧急的事情来处理。”
“但就在昨天，我与几个初中生交手了。”胡羽飞的神情骤然凝重吗“他们中有一人被植入了黑天魔王的左手，另有两人被进行了人体改造，一个是体内被植入了额外的器官，可以让其制造出可操纵的实体化的黑雾，另一个则是被注射了某种难以自然降解的药剂，一旦喝到被他认为是血液的液体——其实就是石榴汁——就会与血液产生反应，使其变成失去理智，但力大无穷且攻击性强的怪物。”
“有这种事？”朱采南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究竟是什么混蛋对这么小的初中生进行人体改造？” “您先听我说完。”
胡羽飞接着说下去，“而其中最重要的是那个被植入了黑天魔王左手的少年，虽然他对我采取的是除合作以外的一切合作态度，但我最终从他口里问出了一个令我感到惊悚的事实。” “虽然我并没有那么好奇，但还是姑且问一下：你是怎么说服那小孩开口的？”“他一开始也宁死不从，说什么就算杀了他也不会吐露半个字之类的，然后我去外面抓了一只流浪猫，并当着他的面折断了脖子，他立刻老实了，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交代了。” “……不愧是你。” “哪里哪里，我的审讯技术可都是您教的，我也还没忘呢。”
“根据那小孩的描述，是有一个神秘人专门在他们学校附近徘徊，并且发现像他们这样带有中二幻想的少年就上前搭话，询问他们想不想要力量。因为他们都是中二病，幻想自己是天选之子，因此自然也没起什么疑心，认为这神秘人就像RpG游戏里的Npc一样是来发布新手任务的，于是就接受了他提供的小玩具，或者是糖果和饮料，于是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超能力。”
“真是用心险恶呀……”朱采南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知道成年人不好骗，于是专门把力量分布给这些心智尚未成熟，正好是渴望力量，又缺乏分辨真伪能力的少年。”
“而最可怕的是。”胡羽飞继续说，“我从他的话里拼凑出了一个真相，那就是这神秘人编造了一些诸如魔王啊黑暗啊宿命啊什么的瞎话，总之就是传统RpG里的那种勇者踏上讨伐魔王的道路之类的俗套剧情。只不过这次，他把光与暗颠倒了过来，他说黑天魔王才是正义的黑暗勇者，而充当反派boSS角色的是一个叫圣光白帝的光属性魔王，他将黑天魔王的力量碎片分布给了很多人，我之前也说过这一对左右手，我是在不同人的身上回收的……”
“你是说！”朱采南瞬间明白了过来，一拍桌子显得无比愤怒，但随后想起自己身在公共场合，终究是强忍着压下了声音，“这混蛋把这些恶魔碎片分发给很多未成年人，然后让他们互相争斗，并不断增强自己的力量，最后再去挑战那个什么圣光白帝？”
“恐怕是这样。”胡羽飞点了点头，“小孩子下手一向没轻没重，再加上他们笃定了自己才是天选之人，是真命天子，身为正义铲除邪恶理所应当……假如这件事情发现的晚一点，可能已经有不少小孩子死掉了。”
“真是混账啊混账！”朱采南咬牙切齿地说，“不管是想要做观察实验，还是要举行什么仪式复活那个所谓的黑天魔王，又或者就是单纯的恶趣味，居然用小孩子来充当实验对象，简直是畜生！”
胡羽飞看着愤怒的朱采南，心中感慨万分。他们两人虽名为师徒，却情同母子。朱采南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那些无辜的孩子被利用，更是因为这种无视人命对人进行改造的事情胡羽飞也曾亲身经历，那时尚未成年的胡羽飞尚在灵与骨教会，并被人挟持，不得已把亲近的人施以禁术改造成诅咒遗物。之后虽被救出，但也留下了严重的思想创伤，那时得知了消息的朱采南第一时间赶来，并陪伴胡羽飞走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甚至私下里与宣称要跟胡羽飞断绝师生关系的杨鲁南大吵了一架，自那以后胡羽飞才慢慢地走出了阴影。如今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朱采南心疼这些孩子之余，也更加触景生情，想起了曾经的胡羽飞每晚都要从噩梦中惊醒的情景。
胡羽飞叹了口气，“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彻底解决这件事。”
“必须找到这个神秘人，阻止他的计划。”朱采南冷静下来，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现在有多少孩子像一颗颗定时炸弹一样藏在这座城市里，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我正是因此才来找您求助的，我希望您能帮我调查一下这件事，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搞的鬼。”胡羽飞正襟危坐，“我知道您虽然退休了，但过去的实力和人脉还在，至少比我这种能力不强人脉也不广的家伙强的多，我也信任您。另外那几个少年现在在接受治疗，让他们努力恢复成正常人，后勤部门也跟他们的家长打过招呼，我也清除了他们相关的记忆……总之一切都不会牵扯到师父您，您也不会有麻烦。”
“你还是没变多少啊，万事准备周全。”朱采南轻笑一声，随后却是转移了话题。“这样吧，我来问问你，为什么你要对这些孩子这么热心？就像你自称的避事主义，你过去的行事风格不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而且，同样是经历过人体改造事件的孩子，这些事情难道不会让你睹物思情，重新勾起你的心理阴影吗？”
“…………”长久的沉默，胡羽飞坚定了眼神，“正因为我经历过被他人欺骗和强迫以及人体相关的改造，所以我才会对这些利用未成年人达成自己目的的恶棍充满憎恶。说的自私一点，正因为我身上挨过刀子，所以我才不希望这些刀子砍在跟我同样的人身上，这当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的大公无私，只不过是我把我挨过刀子的憎恶转移到这些挥刀子的人身上罢了。”
“而且，我现在是个影子特工，又是成年人，还是个负责维系平衡的维和者……”胡羽飞的脸变得更加阴沉，但眼神却愈发明亮，“孩子，只有一天会被推上战场，那就是大人死光的那一天。如果这个世界必须得交给孩子们去拯救，那大人便没有存在的意义！”
“如果孩子们的世界里充满痛苦，如果有朝一日有孩子希望能够结束活在绝望与悲伤深渊里的人生，哪怕的期望仅仅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处。那么，该承担错误的是这个世界的负责人，是大人，而不是孩子们。”
听到这话，胡羽飞的师傅哈哈大笑，当然不同于嘲笑的那种笑，这是一种充满了欣慰和自豪的笑。
“好小子！终于愿意负起责任来了，你也改变了不少啊！” “改变就是好事……大概吧。”
朱采南笑着摇了摇头，“但是这次，我恐怕是爱莫能助了。” “？”
面对胡羽飞的错愕，朱采南轻轻叹了口气，“就像你说的，我早就退休了，我的能力大不如以前，人脉也逐渐流失了……‘过气老总不如狗’，说的就是我吧。”
“但既然你来向我寻求帮助，那就说明你还认我这个师父。”朱采南画风一转，“不如把这当成……我给你的一次测试吧。”
“胡羽飞。”朱采南把一只手搭在胡羽飞的肩上，“你是我教过的最有天赋的弟子——虽然我就收过你这一个徒弟，不过那不重要——你的身上其实藏着你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巨大潜力，这种潜力甚至超过了我。你虽然平时经常自我否定，但我一直相信，一旦你认真起来，你的能力是足以让人震惊的。我当年教你的东西，不管是吐纳，运气，还是审讯，信息搜查……全部的全部，没有一点浪费，全都融会贯通在你的血液里了，现在就看你怎么把它们使用出来了。”
胡羽飞的眼神微微一动。
“还有，不要以为你只能做这些。”朱采南看着胡羽飞的眼睛，缓缓地说，“你是我的徒弟，当时我从无数候选人中一眼认出了你，并不是因为我别无选择，而是因为你就是那些人中最出色的那个。即使事到如今，我也坚持我的观点：如果你想的话，你完全可以大有可为，而不是几年如一日的当个破阴阳师。”
“但是你选择了这条路，那我尊重你的选择。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走好这条路。”
胡羽飞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
“师父，我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计划。”胡羽飞冷静地说，“我会尽我所能，去阻止神秘人的下一步活动，并发现他的真面目，最后让其遭受应有的惩罚，不辜负您的期望。”
朱采南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你要小心，注意安全。”朱采南叮嘱道，“这个神秘人很明显实力不俗且背后有团队，我甚至怀疑是多个这些孩子们口中的‘神秘人’在不同的区域同时活动，他们有能力制造出各种科学产物，甚至还拥有上古恶魔黑天魔王的能量碎片。调查他们，一定要万分小心。” “我会的。”
“我这边也会联系一些以前的同行，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找到这个神秘人的蛛丝马迹，或许还可以揪出一些有用的线索——话说在前面，别抱太大的希望啊，我的同事是什么样子你是了解的，毕竟物以类聚。”
“祝你好运。”她最后给了胡羽飞一个大胆的拥抱，“我最骄傲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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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带着我来见你师父呀？”写字楼外，上宫弦月不满地抱怨，“你们俩聊的那么激烈，我都没有插上话……” “我有没有提过我是孤儿来着？” “……啊？”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上宫弦月一怔，“你确实说过……” “我从小便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长大，后来拜师学艺，师父不仅教了我很多手艺，还差不多相当于我的半个监护人，也就是说，像我妈妈一样……” “……” “她对你应该还是挺满意的，她要是对你不满意的话，恐怕一开始就把你赶出去了。” “……！！！！”
上宫弦月明白过来后脸“腾”的一下红了，胡羽飞带她来见师父，四舍五入，不就是带她来见家长吗？
胡羽飞对上宫弦月的表现非常满意，在尽情欣赏了她羞红的俏脸后，随后长吸了一口气，“弦月，我……有个有点难为情的请求。”
“你……能让我抱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