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1章 争端
薙切爱丽丝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不仅是涟漪，而是汹涌的浪潮。
她站在长桌的另一端，平日里俏皮灵动的银发此刻似乎也沾染了锐利的锋芒，冰蓝色的眼眸燃烧着近乎实质的火焰，直视着主位上面色苍白的堂姐。
“我们，远月！”
爱丽丝的宣言掷地有声，每一个音节都像淬火的钢钉，深深楔入在场每一位远月高层的心底。
“我们才是代表岛国绝大多数神秘未来的根基！因为我们的大门，向整个岛国的天才敞开！不论他来自北海道的渔村，还是九州岛的山野；不论他是豪门贵胄的嫡子，还是挣扎在贫民窟的泥腿子』！在这里，唯一的标准，是灵力天赋的纯粹与心性才能的坚韧！”
她猛地向前一步，双手重重拍在厚重的红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茶盏嗡嗡作响，仿佛要将积压已久的愤懑彻底倾泻：
“霞关能做到吗？！那些盘踞在权力金字塔尖的门阀世家，他们敢吗？！他们敢让那些被他们姓氏和血统所鄙夷、所排斥的底层天才，获得足以威胁他们千年统治根基的力量吗？！幕府时代，倒幕志士的刀锋是如何刺穿看似固若金汤的德川幕府的？！历史的教训，武家深植骨髓的反骨精神，早已让他们如芒在背，夜不能寐！”
爱丽丝的语速越来越快，言辞越来越锋利，如同在解剖一个巨大而腐朽的躯体：
“他们会垄断灵力资源，把持晋升通道，编纂所谓的安全条例』，用稳定』和秩序』编织成最精致的枷锁！这一切的核心，就是要扼杀所有可能的叛逆』萌芽！将本应属於天地、属於众生的神秘伟力，变成他们少数人手中世代相传、用以压榨多数、巩固特权的玩物！看看那些被他们以危险』或出身不清』为由除名的天才吧，看看那些被霞关强行徵召、签下苛刻契约的平民子弟吧！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国家利益』！”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再次钉在绘里奈身上，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所以，我们必须将国家利益』从这群趴在国运上吸血的蠹虫手中夺回！重新定义它！让神秘的力量，真正服务於这片土地的未来，滋养它的根基，保护它的子民，而不是成为少数人维持特权、制造不公的工具！这就是我们远月正在做的，也必须破釜沉舟、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的使命！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存在的唯一意义！”
“轰——！”
仿佛有一柄无形的、裹挟着万钧雷霆的重锤，狠狠砸在了薙切绘里奈的灵魂深处。
她的身体剧烈地一晃，支撑着桌沿的手指瞬间失力，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骨，重重跌坐回那张象徵着远月最高权力的宽大高背椅中。
椅背冰冷的触感透过华服传来，却丝毫无法缓解她内心的灼热风暴。
那张足以令星辰失色的绝美容颜，此刻褪尽了所有血色，煞白如最上等的素纸，连唇瓣都在微微颤抖。
眼眸中，曾经睥睨一切的骄傲与掌控全局的自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撕裂般的挣扎，是深入骨髓的锥心痛苦，以及……爱丽丝用那冰冷如手术刀般的话语，在她眼前强行剖开、血淋淋展示出的那个残酷未来图景所带来的、最深切的惊惧。
爱丽丝的话太尖锐了，太精准了。
它像一把淬了冰的柳叶刀，精准无比地切开了绘里奈内心深处那层厚厚的、用以自我安慰的保护壳，将她刻意回避、不愿深究的恐惧彻底暴露在议事厅冰冷的空气里。
——霞关日益收紧的绞索带来的窒息感！
供应被卡住脖子，任务配额被恶意削减，毕业生进入关键部门的通道被层层设卡，甚至连远月自身的防卫力量调动都受到严密监控……那种步步紧逼、几乎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
——远月引以为傲的资源正在肉眼可见地枯竭！
那是一种眼睁睁看着根基被侵蚀、未来被扼杀的绝望。
——更可怕的是，爱丽丝描绘的那个“国家机器被少数门阀彻底掌控，神秘力量沦为世袭工具”的黑暗现实。
绘里奈并非天真无知的温室朵，她比谁都清楚霞关门阀的手段和野心。
爱丽丝只是把她潜意识里最深的忧虑，用最激烈、最不容回避的方式喊了出来。
“与大国合作……引狼驱虎……”
绘里奈的内心在疯狂呐喊，本能地、近乎生理性地抗拒着这个看似唯一出路的极端策略。
大国？那些庞然大物真的会遵守承诺吗？
路德大人……那位来自遥远西方、力量深不可测的存在，他的庇护真的会永恒不变吗？
他的意志如同深渊，谁能真正揣测？
一旦泄露一丝一毫关於岛国独特灵力体系或者秘传结界的关键秘密，未来会引来怎样的滔天巨浪？
这根本就是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脚下是名为“亡国灭种”的无底黑暗！风险……太大了！每一步都伴随着粉身碎骨的可能！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
爱丽丝的余音仿佛还在梁柱间萦绕，沉重得能压垮灵魂。
支持爱丽丝的激进派教师们攥紧了拳头，眼中燃烧着认同与破釜沉舟的火焰；保守派的元老们则面如死灰，有的闭目叹息，有的不安地交换着眼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和对未来的茫然恐惧。
绘里奈的痛苦挣扎，正是整个远月此刻分裂与迷茫的缩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异变陡生。
议事厅中央的空气毫无徵兆地扭曲、旋转，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
光线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折迭，形成一个向内坍缩的漩涡。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震颤的嗡鸣。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世界根源的庞大威压凭空降临，并非刻意释放，却如同沉眠的巨龙无意间散逸的一缕吐息，瞬间让厅内所有拥有灵力感知的人——包括最强的毒岛冴子——都感到呼吸一窒，体内的灵力流转都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