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啦！”唐晓翼哂笑一声，脸上那点故作严肃的表情瞬间崩塌。
他还顺便打了个响指，显然很对查理这时机正好的配合很是满意。
“所以……”查理实在没忍住，再次追问道，“你到底在笑什么？能不能给个准确的答案？别再拿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敷衍人了。”
唐晓翼却是挑了挑眉，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诌道：“我看见美人鱼了。”
查理忍不住扶额——他就知道会这样。
今天早上那一跤摔的本来就不轻，此刻听着这离谱的答案，他只觉得自己被撞到的地方现在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你以为随便玩个烂梗我就会信？”查理没好气地反驳，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亚瑟我们又不是没有经常见面，但除了他当年配合你女装成售票员吓我们那次外，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见到他会笑成那副德行。”
“更何况，昨天你也没有和我们一起下去，除了被渡取出来的几枚鳞片外，那条人鱼你连影子都没见到过，哪来的什么‘美人鱼’？”
查理越分析越觉得可疑，忍不住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脸悠闲的唐晓翼。
“你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可真让人怀疑……难不成，真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唐晓翼却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脸上依然挂着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不都说了嘛，就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小事而已咯，那么较真干嘛？”
“难不成，学生还不给老师保留一点私人生活的空间吗？”他话锋一转，理直气壮地反问，再次试图把水搅浑。
另一边，扶幽和渡不约而同地歪着脑袋，动作同步得简直有些滑稽。
扶幽脸上写满了实实在在的困惑，而渡那张歪斜古怪的面具，虽然遮掩了所有表情，却硬是透出一种“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像很有趣”的意思。
旁观的两人似乎都不太理解，查理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揪着唐晓翼那点莫名其妙的笑意不放，像是狗仔从中嗅出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非要刨根问底挖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唐晓翼本人，虽然也没能完全搞懂查理这锲而不舍的脑回路，并对自己方才没能成功将话题带偏感到些许遗憾，但他显然也完全懒得在“自己昨晚被某个藏头露尾的家伙莫名其妙骂了一声笨蛋”这种在他看来根本无关紧要、甚至有些掉价的事情上多作纠缠。
“那么，我们亲爱的查理同学——”
他强行控制住自己想要不自觉瞥向渡的危险冲动，指尖在躺椅扶手上敲了两下，试图将大家已经跑偏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正轨。
“你不是还有什么特别‘重要’的问题，要特地请教我们这位小渡同学吗？”
“要问的话可得抓紧时间了。”唐晓翼朝咨询室紧闭的门抬了抬下巴，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些。
“再不赶紧开口，等那位裴医生收拾完房间，就该轮到我们的扶幽同学进去了。”
“到了那个时候，你再想趁着人齐、方便对质的时候问，啧啧，可就又得等上漫长的一个小时咯。”
被唐晓翼用这么一副“我可是在为你着想”的戏谑模样提醒，外加对上扶幽那带着几分无声催促的目光，查理瞬间打了个激灵，终于意识到了时间的紧迫性。
他这才有些恍然若失地发觉，自己方才竟像是被某种奇怪的执念给迷住了心智，太过执着于那一声轻笑背后隐藏的真正缘由了。
经过短暂但激烈的内心挣扎后，查理用力晃了晃脑袋，当机立断地决定，暂时不再纠结于唐晓翼方才那点古怪的小动作，以及那声在故意拖长后，显得分外欠揍的“查理同学”。
查理迅速环视一圈，确认在场的诸位——尤其是渡——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才重新转向那个戴着奇怪面具的少年。
“渡，”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面具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洞，沉声开口道，“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非常……荒谬，却又真实得可怕的梦。”
“在梦里，我不知为何居然变成了一条毛茸茸的小狗，被困在自己那间既熟悉又陌生的卧室里。”
“四周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我在里面除了像只真正的无头苍蝇般绝望地摸索，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就在我几乎要被那片黑暗和茫然完全吞没，快要彻底放弃挣扎的时候……那扇门，突然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非常刺眼的光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倾泻进来，瞬间就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几乎要灼伤我的眼睛。”
查理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轻轻闭上了眼睛，睫毛微颤，既像是又一次被梦中那过于炽烈的光芒所刺痛，又像是在竭力回忆那道站在光中的模糊身影。
“在那片光的正中央，我看见了一个少年……一个看起来和我年纪相仿、大概十四五岁的少年。”
“他逆着光，整张脸都陷在浓重的阴影里，我根本看不清他具体的五官和表情……”
“但是，有两个细节我记得无比清楚——”
查理闭着眼睛，缓缓竖起了一根食指：“其一，他有一头微卷的黑发。”
“其二，他的眼睛颜色……”
他稍作停顿，重新睁开眼，抬起手，指尖轻轻指向自己的眼睛。
“——和我一样，是琥珀色的。”
在整个叙述过程中，渡始终保持着一种异常的沉默。
他身体微微前倾，呈现出一种专注聆听的姿态，没有丝毫要插科打诨、或是试图将话题引开的迹象。
这种罕见的的专注，无形中给了查理更多继续下去的底气。
终于，他不再犹豫，毫不退缩地迎向面具上那对深不见底的黑色孔洞，将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了出来：
“渡……我真正想问你的问题是——”
“昨晚我所做的那个诡异梦境，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那个站在光中的少年……那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不是你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