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愣了愣后，本能地迅速缩回了手。
扶幽却还在认真地感受着指腹传来的触感，一边观察一边若有所思地分析道：“它、它变红了……而且温度变得好烫……”
“这、这也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吗？是……是血管扩张促进散热？还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渡猛地低下头，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把发烫的耳朵从扶幽的指尖下拯救了出来，再次用双手紧紧捂住，恨不得把整对耳朵都藏起来。
“不、不知道！”他的声音从面具下闷闷地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窘迫与慌乱。
“什么散热听力的……我只是个文盲！我什么都不知道！”
“摸够了吧？研究完毕了吧？可以了吧？！”
查理原本还想顺着气氛再逗渡几句，可看着对方脑袋冒烟、整个人都快缩进沙发缝里的生无可恋样，那些调侃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说到底，他终究不是唐晓翼，骨子里缺了那份以捉弄人为乐的恶劣趣味。
查理站在沙发后面，设身处地想了想，要是自己也莫名其妙被人围着像研究小白鼠一样研究耳朵，估计也会尴尬得脚趾扣地，恨不得当场挖出条地缝来钻进去才好。
哪怕，对方真的只是像扶幽一样出于学术研究般的纯粹好奇心，没有任何恶意。
这么一看，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少年，简直像只被rua到彻底炸毛的小野猫。
明明气得要命，却因为被人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连抗议都显得毫无威慑力，反倒透出几分人畜无害的委屈。
这副模样，别说半点平日里上蹿下跳的嚣张气焰了，更是毫无人权可言。
……等等。
查理忽然想起，渡曾经明确说过，他并非人类。
既然不是人类，那所谓的“人权”，似乎也确实无从谈起。
嗯……不过没有“人权”的话，那“动物福利”总该有吧？
至少应该享有动物福利中的“五大自由”，比如“免受恐惧和悲伤的自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瑟瑟发抖着被两个好奇心过剩的人类围在沙发角落研究耳朵，连最后一点尊严都快被那对通红发烫的尖耳朵出卖干净……
“咳、咳咳……”
查理虚掩着口轻咳两声，勉强压下嘴角那点不合时宜的笑意，也顺势掐断了脑子里那些越来越跑偏的念头。
他趴在沙发靠背上，伸手，轻轻拽了拽扶幽的衣角。
扶幽还在思索着“尖耳朵的散热机制与表面积关系”，被这么一拉，才茫然地转过头来。
查理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摇头，随即用眼神示意他重新看向沙发另一端某个已经快要自闭成一团的可怜家伙。
扶幽循着查理的目光看去，只见渡双手死死捂着耳朵缩在沙发角落，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被这么一提醒，扶幽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刨根问底的研究态度，对于一位自称未成年的非人类而言，或许确实有些……过于冒犯了。
就好比你走在路上，突然被一个陌生人热情地拦住，对方迫不及待地要求研究你的生理构造，还一边摸一边嘀咕“这个部位的功能是什么”、“那个地方为什么会长成这样”……
虽然他们对渡而言应该不是“陌生人”，但渡被这么一番蹂躏到想报警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理喻……
忽然联想到自家哥哥腰间那副闪闪发亮、专门用来制裁法外狂徒的银手铐，扶幽默默收回那只还在蠢蠢欲动的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对、对不起啊……”他的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带着真心实意的歉意，“渡……我不是故意的……”
查理见状，看向依旧蜷缩着的渡，为了缓和这尴尬的气氛，语气随意了些：“好了好了，研究环节正式结束，已经没事了，小渡同学，你可以把耳朵放出来透透气了。”
面具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哼”，渡捂着耳朵用力一撇脑袋，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像是还在生闷气。
看着他这副闹别扭的模样，查理倒觉得比平时那副油盐不进的戏精样子顺眼多了——至少多了几分真实的少年气。
查理无奈地笑了笑，决定不再纠缠于方才的事，抬手指向大厅另一侧一扇虚掩着的门，试图转移这位“自闭儿童”的注意力。
“看，那边是一间沙盘游戏室。”
“裴医生有时候会用沙盘来做心理咨询的辅助工具，不过现在里面没人。”
“反正我们在这里干等着也是无聊，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顺便活动活动筋骨，省得在这沙发上坐到发霉，最后和沙发融为一体。”
渡虽然没有吭声，却微微抬起了脑袋，朝查理所指的方向飞快地瞥了一眼，动作谨慎得像是在侦察敌情，周身的怨念却似乎散去了一些。
扶幽见状，立刻抓住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连连点头附和道：“是、是啊……我们可以一起用沙子做地形……模拟各种场景……搭城堡啊、挖河流啊什么的……很有意思的……”
渡沉默着，像是在脑子里进行着某种激烈的思想斗争。
扶幽莫名有些紧张，目光小心翼翼地在渡身上游移，生怕自己刚刚一不小心又说错了什么，把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再次搞僵。
几秒后，渡才极其不情愿地松开了紧紧护着耳朵的双手，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这个提议。
只是让扶幽暗自惊讶的是，就在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里，渡那对尖耳朵竟是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肤色，完全看不出方才红得快要滴血了的模样。
这恢复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扶幽脑海中瞬间冒出一系列问题——这是否与尖耳朵的散热或血液循环系统有关？还是说非人类的新陈代谢速度本身就比人类要快？就连自我调节机制也不一样？
但权衡再三，他最终还是明智地决定闭上嘴，将这些在渡看来可能相当冒犯的问题统统咽回肚子里，以免对方再次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