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回去再次检查，确定茑萝和海棠当真没了气息，便招呼了几人，指着尸首。
“找个僻静地方，埋了，明日我去禀告主子。”
几个黑衣人得了命令，把茑萝和海棠的尸首解下刑架，丢在马车上，拉去了村落后山，挖坑、掩埋。
等人走后，丈许远的树林里窜出来几道人影，为首者是朱正，低喝道：
“快把人刨出来！送到王府！”
锦衣卫齐齐点头，小心靠过去，用刀鞘和双手玩命扒拉土块，将还温热的尸体拽了出来。
留下几人把坑填好，十名缇骑在村落里盯梢，剩余所有人小心护着海棠和茑萝，趁夜色送回了襄王府。
重明和章领纪都在多福轩候着了，一个人瞧一个，安永清和叶舜华也在一旁亲自守着。
章领纪先有了结论，过来行礼。
“王爷、王妃，这位姑娘已经毒发身亡，微臣回天乏术，请王爷王妃节哀。”
浮玉大概是没有机会给茑萝喂药吧，叶舜华只轻叹一声摇摇头，安永清见状道：
“劳烦章太医了，本王命人送你回府。”
章领纪是个聪明人，从不多问，收拾了东西便走了。
下人将茑萝的尸首抬走，重明给海棠喂了解药，又施了针，处理好外伤，擦擦汗回话。
“小姐，海棠伤得不轻，怕是要落下不少病，需要长期调养才行。她累坏了，属下也不敢说她什么时候才会醒。小姐不妨先去休息，属下定会照顾好她的。”
叶舜华这才放心，点头道：“嗯，这些时日你给她备好药就送到月下阁吧，我会把海棠安置在西厢。”
重明答“是”，快步出了门。
下人们小心把海棠送入月下阁，叶舜华没有任何睡意，安永清便陪她在月下阁书房内坐着。
她脸上一丝笑都没有，坐在那徒自一遍一遍擦着枪，两眼死死盯着她随手扯来的海棠的血衣一角。
安永清担心，柔声道：
“舜华，她的命保住了，你的病也还未好全，不如你……”
她突然冷声打断。
“别瞒着我，她是在哪被发现的，九霄码头的哪里。还有屹川说的那条狗，那条狗是从关押海棠的地方出发的么。”
看来若不叫她报仇雪恨，她是不肯休息了。
安永清皱紧了眉，很是无奈。
“九霄码头西南方的孙家村，我留了人在那，他们跑不掉。狗最终进了南关厢的一处宅院，如今还未有消息禀报，想必是再未出来过，应该就是那了。”
叶舜华在心里暗暗记下，把枪靠在了墙边，再未发过一言。
她知道以她眼下的身体状况，还要好好养养才行，但不妨碍她恨。
坐了没多久，天边泛白，安永清要去上朝，她才起身回了寝殿，叫清芷取了药来喝下，倒头就睡。
醒了，按时吃饭、喝药，问海棠醒没醒，然后就去遛她新得的照影，那匹黑马。
整整几日不见笑颜。
直到清芷告诉她，海棠醒了。
缰绳一丢，她马上回了月下阁。
海棠在床上，见她进来，艰难撑起上身行礼。
“奴婢给主子请安……”
叶舜华忙给她按回去。
“都伤成这样了，还行什么礼。”
海棠扯着嘴角苦笑，羞愧道：“奴婢让主子失望了，还要劳烦主子费心布置，救奴婢这条贱命。”
叶舜华笑不出，心中万般自责，但她在军中从小到大学到的东西，让她没法表示。
御下的确该仁义，然而仁义可做不可轻易说，若说出口，某些包藏祸心不服的人，难免会认为她软弱可欺，为将者的威严便会大打折扣。
她把千言万语都吞回了肚子里，在床边坐了半晌，只挤出四个字。
“活着就好。”
清芷在一旁红了眼，气氛沉重而悲伤，海棠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挣扎着抓住了叶舜华的手臂。
身上的伤疼得她龇牙咧嘴，可她仍旧紧忙道：
“主子，奴婢发觉了一件事！清鸢应该不止是个奴婢、妾室那么简单！”
叶舜华早有这想法，但还是想听听海棠的看法。
“何出此言？”
海棠仔细回忆着，丁点细节都不放过。
“主子，清鸢貌美，在二皇子府后宅屹立不摇，这在奴婢知晓二皇子为人好色之后，并不感到奇怪。”
“但这次抓奴婢，并非二皇子的人，而是清鸢带着人来抓的。”
“若说奴婢只是个妾室的丫鬟，抓了也就抓了，可与奴婢一起被抓的茑萝，可是二皇子妃的贴身丫鬟啊！”
“她即便是得宠，也不可在皇子府欺凌到正妃的头上，尤其是二皇子妃并未失宠。”
“还有她手下那些人……看押奴婢……给奴婢用刑那些人……”
“主子，那些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妾室身边能有的人啊！”
“一个个凶神恶煞……下手极为残忍……整日里黑巾遮面……奴婢还从未见过像他们那样的人！”
话说急，呛着了，海棠咳嗽一阵，身上各处伤口更疼，疼得她直皱眉。
叶舜华拿过参汤扶着她，喂给她一些。
“慢点说，你的伤势要紧。”
海棠感激一笑，顺过气继续道：“而且，主子，奴婢在被关押审问期间，不止一次听到过，那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总是说起他的主子。”
“奴婢原以为他说的主子是二皇子，可后来奴婢才明白，他口中的主子是清鸢！”
“什么样的奴婢、妾室，能驱使得了那样一群人啊！主子，您一定要留心，让浮玉先生他们好好查一查，清鸢一定不简单！她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叶舜华眸色深深，按着她躺下，又是半晌没说话。
海棠见到的，应该是她曾交过手的那些死士。
个顶个训练有素，武艺高强，视死如归，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死士一生只认一个主子，若那些都是于家为安宁润培养的，那他们的主子就该是安宁润。
可海棠亲眼所见总做不得假，也就说明那些死士真正效忠的人，不是安宁润，而是清鸢。
这就有意思了，是该好好调查一下这个于家，看看他们的过去到底如何。
“海棠，你好好养着，在我这你不会有任何危险。安心把伤养好，我再为你和你的家人安排一个好去处。”
说完她起身，叮嘱下人要小心照顾，便要走。
海棠却又挣扎起来，扯了她的衣角，带着哭腔道：
“主子，您不要海棠了吗？只是没了一只手而已，奴婢还能为您做事，奴婢也想为您做事！主子，您别嫌弃海棠，海棠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