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腊月二十四，再过两日各府和宫里都要贴新一年的春联、门神、福字，襄王府也忙着做准备。
管事的妈妈得了安永清的命令，去了月下阁点头哈腰。
“王爷说，今年的春联就劳王妃玉手了，咱们也能瞻仰瞻仰王妃的墨宝，沾沾王妃的福气。”
叶舜华抱着软枕懒洋洋。
“他倒会躲懒……行啊，我一会儿写一幅。”
妈妈喜笑颜开，搓手道：
“王妃啊，这一幅怎么够呢？咱们府里，大门、二门、三门、正殿门、后殿门、六个偏殿门、寝宫门、前寝殿门、后寝殿门……”
“你等会儿！！！”叶舜华屁股底下被针刺了一样，从榻上弹起，“王府所有对联都让我写？！”
妈妈捂着胸口喘了一口大气，堆笑道：
“那哪儿能啊，下人房和妾室住的院子，配不起您的墨宝~！就主要的十七处能劳烦到您~！王爷说，那些地方他偶尔都要去，能看见您的字也是好的，也好……睹物思人，想想您就神清气爽啊~！”
十七处……十七幅对联？！他怎么不直接让她把门神像也给画了呢！！！
他是神清气爽了，她现在不爽了怎么办！！！
她脸上开了染坊一样，十分精彩之时，妈妈突然又道：“对了，奴婢给忘了，王爷说，王府大门前也得贴一对门神，就劳烦王妃顺手给画了，还有门后的福字，也劳烦王……妃……哎王妃您去哪儿啊？！”
能者多劳，累死拉倒呗！
叶舜华趿拉上鞋就往外冲，清芷后知后觉抱着斗篷追，流月放下绣绷拿起手炉跟着跑，剩下流萤对着妈妈傻笑。
“妈妈要是不忙……喝点儿茶？王妃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
妈妈呆愣着接过茶碗，“这……王妃……这是干什么去了？风风火火的……”
流萤嗑着瓜子，两眼直勾勾盯着门外，“嗐——也不能干什么，找王爷算账去了呗~”
——
多福轩。
安永清正运气提起笔，面对桌上的洒金红纸犯难。
他的作业是皇后给布置的，让他写一幅春联晚些时候送到宫里，吉祥好贴上。
但他脑子里没有吉祥话，往年府里的春联也都是找人写、或者街上随便买的。
不然还是让屹川跑一趟翰林院或国子监吧……
“屹……”
“嘭”一声，门被踹开了，笔尖一滴墨被震掉，落在红纸上成了好显眼一个大墨点子。
“安老四——！！！”
叶舜华带着寒气凶神恶煞闯进来，一身大红披袄血一般，把安永清硬生生吓退了一步，生怕她下一刻就要掏出杆枪来，把他捅个对穿。
“舜华……谁又招惹你了？”
叶舜华“噔噔噔”几大步迈过去，两个巴掌往桌上一拍。
“你说是谁！！！明知故问是不是？！！！存心让姑奶奶不痛快是不是？！！！”
她吼完第一句，桌上的东西才落下，笔洗里的水和砚台里的墨，洒了一桌子。
安永清嘴角抖了抖。
“你说春联的事？”
“不然还能是什么事！十七幅春联！十七幅——！！！还有门神！福字！大过年的你是想累死我——！！！”
“你……不想写？”
“不想写！”
“也不想画？”
“不想画！”
安永清略一沉思。
“那不如这样，我让屹川去翰林院找人写，然后你抄一遍？”
这剜门子盗洞的主意、七拐八绕的心肠，给叶舜华气笑了。
“你就非得让我写？”
安永清一本正经。
“你的字本王看着心情才愉悦。”
她笑弯了眼，绕到桌后，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可是本王妃不愉悦……”
安永清右眼皮一跳，果然脸上马上有痛感传来，叶舜华掐住了他的腮帮子，瞬间变脸。
“王爷你想好怎么哄了吗？！！！”
安永清顾及形象，倒是没捂着腮帮子叫，不过人在“绝境”时，总能激发出些潜能，比如做一些平时不会去做的事。
“舜华，你露怯了，你若真的不会，本王不会强……求……”
腮帮子上的力道又加了两分。
叶舜华直勾勾盯着他，皮笑肉不笑。
“行啊，对于我们襄王爷来说，算是一次勇敢又新颖的尝试啊……你关公门前耍什么大刀！华佗面前论什么草药！这么幼稚的激将法！都用到我头上来了？！”
得，摊牌吧。
安永清一脸无奈，两手搭在她的腰侧，沉声道：“好吧，你要怎样才肯写？”
红了耳尖，在她的红唇上印了一下。
“这样，可否？”
叶舜华猝不及防，被他光天化日突如其来的一吻，也给臊红了脸。
但无论小心脏怎么跳，气势不能输！
“……四爷，你学坏了啊，在外面沾花惹草了吧？这般软硬兼施、软磨硬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情场高手。”
安永清微笑看着她，帮她理了理鬓发。
“无师自通，且独独对你如此，你还不情愿吗？”
他真是越来越熟稔了……
叶舜华抿了抿唇，先移开了视线，手摸寻到了桌上的毛笔。
“你就这么想让我写字？”
他浅笑。
“想，想时时看到你的字。”
“行，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叶舜华凑在他耳边说了一会儿，他眉头渐渐皱起。
“当真要如此？”
“只有如此，父皇那边才能交待。”
“……好吧。”
她唇角弯弯。
“谢王爷。”
而后突然提笔，在他脸上飞快写了个福字。
“好了！言必践行必果！完成任务！告辞！”
说完就蹦蹦跶跶出了门，与屹川擦肩而过。
“王妃安好……王爷，您叫我……来着……？”
眼前这一幕把屹川看傻了。
他的王爷在用一张洒金红纸敷脸，活像一种刑罚，贴加官。
“王爷！！！”
屹川冲到桌前，安永清也揭下了红纸，面色清冷而平静，只是脸上从脑门到下巴、从左耳到右耳，有大片大片的墨渍。
“送去裱起来。”
屹川呆愣愣接过，看了看那皱巴巴的纸，再看了看王爷的脸，后知后觉想笑又被一双凌厉的眼神刀得不敢笑。
“裱……噗……裱起来？”
安永清脸一沉。
“本王说得不够清楚？”
“清楚清楚！属下这就去！”
打那一日起，襄王的书房多了一个摆设，一张福字。
只是那张福字奇奇怪怪、歪歪扭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