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樱柠还没“夺舍”到老李家的时候，彼时六个月大就已经会喊人的蕊蕊就喜欢听大人讲闲篇，那些本就光怪陆离的事情经过不明所以的百姓们的口口相传大多会变得更加荒诞不经。
不过现在李蕊蕊站到这里，突然好像以往所知道的神鬼传说以及民间传言都有了佐证，只不过这些景象确实不是活人能轻易见到并体会的。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空间里，零零散散的诡谲闪光四处飘荡，四周青色的海水中不知道什么东西散发出幽灵一般不祥的荧光。而她们斜上方正有一只比樱柠更像外星生物的巨大“眼球”稳稳的悬浮着。那眼睛只有睫毛和瞳孔，绚烂的虹膜是艳丽的红橘色，它上下睫毛无规律的翻动，时不时地向樱柠和蕊蕊“看”来。
“上次来还有‘人’来接呢，这次看来是知道我们来找事情给他做，不愿意出手了。”
被这大眼球直勾勾的盯着，樱柠也觉得有些不爽起来。
“还是肥仔可爱，拍一下就‘duang duang’的手感特别好。”
吐槽归吐槽，樱柠还是隔着十几米的海水向那大眼球发出了一些震动，没多久她们所站立的漆黑海域便从远方渐渐明亮起来。
“得，还是给面子的。”
熟悉的水母桥姗姗来迟，一些机械感十足的小鱼也贴着海底游来，它们用前半截身体的自发光化作导向符指引两人，它们只有半截透明发光的脑子跟陆地上贩卖的儿童玩具别无二致，只不过一个是真的机械，一个是真的生物血肉，有了潜龙城学习的几十年，蕊蕊是明白这地球上确实有这么些深海奇怪的，虽然到了眼前叫不出学名，可也能知道这些造型夸张的生物确确实实是土生土长的地球生物。
“你在看什么？被那个眼睛吓到了？”
樱柠好奇地顺着蕊蕊的目光看去，头顶上那大眼睛不知道是被看得害羞了还是怎么的，突然侧过去斜着“飞”走了，露出它瞳孔前面浑厚且圆润的玻璃体。
“好漂亮，跟你当小猫的时候眼睛一样的饱满，我觉得猫眼睛比人类眼睛好看一些，像宝石一样。”
蕊蕊没有回答她，樱柠又故意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到底在想什么？你应该知道这不是外星生物吧？”
“嗯……我在想，人类不仅是从大海而来的，而且大海的面积还明明占据了地球面积的71％，可是地面人类却好像对海洋的兴趣并不大似的，甚至很多海洋生物从始至终都没有被人类亲眼见证过，感觉人类对火星的兴趣和投入都比对家门口的大海要高。”
“嘿嘿，人类可能好不容易才从这进化出去了，骨头里对大海的恐惧刻的死死地，所以不爱回来吧。”
两个小姑娘手拉手向着闪烁荧光的方向走着，几只指导方向的“机械鱼”在她们走过之后开心地浮到半空中，用那半边透明的鱼头凑近了去看他们。
因为鱼尾并不透明也不发光的关系，这些鱼在只有脑袋发光的时候会将他们的圆脸照得跟人类一般无二，在这刚刚有了一点光亮的深海空间之中，蕊蕊和樱柠就这样被一群鬼脸围绕着，找到了正在一个巨大气态水泡中不断添加什么的禺疆。
见到樱柠两人，禺疆快速将手里的气态水搅拌均匀，这原本十几公分的直径的气泡在他手里迅速变大，最后如一栋小房子一般将他们笼罩其中，旁边亘古不变的巨石上方连接着海沟一层像屋檐一样的突出顶，蕊蕊注意到那里有好几处像镜面一样浮动的小小“水洼”，这些镜面水洼倒悬在他们头顶，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倒映出来，。
蕊蕊知道，这“水洼”上面的岩壁里是出现了某些密闭空洞的原因，不过即使知道个中缘由，再看这些挂在头顶且在海水里还呈现出波动的镜面水洼还是让她有种头脚颠倒的失重感，仿佛这些水洼才是脚底，是她们站反了。
“爱莫能助。”
两个女孩还没说话，对面这人维持着两百年前选中的人类模样就先开口了。
“啊！二哥，你怎么这样，你不疼我了？”
企图用撒娇博得同情的樱柠腻腻歪歪地包住了亲哥的大腿，但是对陆扶光很有用的这一招不知道为何却并不被老二禺疆喜欢，他轻轻地将樱柠从腿上推了下去。
“你是知道我的。这件事情不出，我也为人类准备好了归途。”
这话让两个小姑娘都觉得诧异：“你也想要人类灭族？”本不想开口惹人烦的蕊蕊也一起向禺强看去。
“该留的留，该破的破。”禺强将刚刚搅拌的某种物质托在手心里给两人看，只见他手心一抔看不出蹊跷的普通液体正在自己微微颤动。
“你看，这是我为地球清洗血管的消毒液，这次人类遭遇屠杀之后我就已经将这散播到了水中，现在基本已经将整个地球播撒过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开始重新搅拌一个新的水团。
“消毒？消什么毒？那些尸体？”
禺强摇摇头，“他们把尸体处理得很好，这消毒水只是让不愿意到归墟的残存磁场变得听话一点，也让破碎在空气中的多余能量早点落到地上，让新的生物们有足够的力量。”
听到这里的蕊蕊想起在城市里看到的那些小草，一段时间不见，那些小草想必大多已经长得过膝高，或是已经开出了颜色各异的花朵，以往的钢筋水泥城市之中现在应该正是遍地花香，花粉在空气中互相交换信息的热闹模样。
“你这小伙伴倒是变了不少，现在看起来还算顺眼。”禺强对着樱柠夸了下蕊蕊。
“是，她被四哥捉弄得不行，连情绪都不要了。”
“哼，老四这家伙最近肥的不能见人，你们或许可以找他玩一玩，看看他脑满肠肥的样子，以往这几百年他勉强吃个水饱，这次倒好，一亿年一次的盛宴直接让他撑得扑腾不动了。”
李蕊蕊在这兄妹俩插科打诨的间歇里想起委羽书院某个清澈的人造晨光中，拖着大肚子的奇异鸟微微老师跟他们讲过关于生物大灭绝的历程。
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地球就会经历一次生物的大灭绝，这些周期往往在八九千万年到一亿年之间，因此不管是地面还是地底，人类都认为下一次的生物大灭绝还有最少两千万年，但是人类好像从出现就是改变这星球的不定因子，仅仅六千多万年之后，地球的第六次生物大灭绝就不请自来。
“你不愿意帮人类，那么帮一帮你自己的亲人也不行吗？”蕊蕊打断那兄妹俩的谈话。
禺疆不以为意，“我的亲人绝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受到伤害，或许他们暂时在路上，但是绝对没有生命的威胁。”
被告诫的蕊蕊并没有打算就此闭嘴，但是樱柠却难得的用小手指勾了勾她的手背。
这意思是：别说了。
乖乖听话的蕊蕊闭嘴不再开口，樱柠直接岔开话题，觍着脸再次撒娇。
“可是我还是想杀了方屈白。他已经能熟练地运用陨石的力量伤害我们了，而且他恐怕也摸索到了你的存在，就连最重要的基地他都建立在你的附近，谁知道哪一天会不会有掺和了紫陨石的物质在海水中蔓延开呢？”
对于方屈白的存在，禺疆并不以为意，但是樱柠并没有这样地求过他什么，或许人类拿捏人心的手段在他亘古不变的震动之中激起了某些涟漪，他低头想了想，还没等樱柠追问，他却突然微微笑了起来。
“好了。”
“嗯？”
“好了，我虽然也找不到那家伙，但是‘它’可以。”两个女孩看着在他手中转圈的清澈水团。
“整个月球有人类的地方就会有水分子的存在，你们决定吧，想我怎么弄死他？”
李蕊蕊和樱柠都愣住了。
“还能怎么杀？难不成还能淹死他不成？”樱柠一时卡壳，自言自语。
“可以，好了。”
这句话之后，禺疆就抬手赶人了。
月球上，一分钟之前。
被后坐力送回月球的方屈白在憋死之前终于得以被解救，他被众人紧急送往医疗室的时候，观测到中转站磁爆炸的人们都不明白方屈白是怎么回来的，直到他们看到他手里紧紧握住的那把古董太空枪。
当他们对着已经昏迷的方屈白感慨的时候，相关的信息也已经发向了地球上。深海基地的四位长老长长的缓了一口气，看来以往一百多年中威胁真神的存在已经被真神消灭了。
然而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这条消息发出之后，整个月球基地所有活人都突然如鲠在喉，他们当时或是在工作，或是在医务室奔跑，或是被迫地参与这场荒唐的实验，然而因着方屈白靠着陨石掩饰自己的磁场波动的原因，远在地球海底的禺疆竟然无差别地将整个月球所有生物体的水分都小小的“移位”了几公分，整个月球基地所有活人都被移位到气管处的几毫升水分活活溺死了。
樱柠牵着李蕊蕊的手回到月球上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场不沾血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