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回村前，特意找人算过所谓的良辰吉日。
说起来，这位大师算的结果其实也很准。
这接连下了两日的雨。
等他们回来，还真停了。
阳光明媚，又风和日丽。湛蓝的天空比海还清，暖煦的太阳比月还明，而村里也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农村一向讲究这些仪式，尤其是在特殊的地区，如果家庭中降生了第一个孩子，是具有非凡的意义，所以它的规模有时可堪比婚宴。
最重要的是，它也算是老莽村人一个团聚的由头。
过了今年冬天，下年的莽村就彻底被拆迁。谁都知道，像这样的见面，见一次少一次。
曾经那些离村的，或是没离开的青年们也就趁着这次机会能相聚一场。
许多年前，像今天这样聚集起来是很容易的。如今各自成家后，再聚首还得先寻求合适的机会，然后凑齐人，最后虽然见了面，关系也大不如从前了。
总觉得再怎么拉近关系，那份被杂质冲刷已久的天真也很难再寻得。
但即便如此，愿意为了水生不远万里奔赴到此，放下手中的生计，好友共聚总归是一个感人的场面。
这也是李清秋许久没有梳妆打扮，但在今天，她又特意添上了不常化过的妆容。
高启盛熨好外套敲门，正见她点唇描眉，抬手又落眉梢处轻轻一撇，便勾勒出纤细的柳叶眉来。乌云散开，秋光显露头角，连天光云影都沦落为主人公的背景板，这样惬意的日常是不曾有过的，高启盛站在门口此时也微微失神。
“都敲门了怎么还不进来?”
李清秋将唇上的膏体均匀涂开，温雅的回身相望。
“怎么样？奇不奇怪?有没有哪里画的不好的地方?”
高启盛走近还未说话，她即刻又望向了镜子，拿起纸巾擦去涂的过艳的口红。
对着镜中喃喃自语，像是和高启盛说话，又像是独言：“技术好像退步许多了。”
“唉，孟钰当时教的东西，不小心全忘了。”
“林少颖日常的打扮又不太适合我，陶云芸年纪比我小，似乎也不太适合我了。”
正说着，越看越别扭，她一气便想擦掉重画。
高启盛的手覆在她的五指上，阻止道：“你怎么也不听听我的意见。”
“我还没发表评价呢。”
“问你?”李清秋听闻彻底没了兴趣，“你们男人又不懂，问了也是白问。”
“谁说的。”高启盛将外套搭在她身后的背倚上，挺腰自信道：“虽说我没技术，但我见的人可不少。”
“总能评价一两句。”
李清秋顺手从果篮里挑拣几颗吴婶带来的红枣，吃了起来。
“那你说吧，我听听看有没有帮助。”
高启盛接连说了许多姑娘妆容的特点，他的眼光很毒辣，各色各类关注的女性都有。一口气没停，还越说越起劲，这就导致完全忽略了某人的黑脸。
李清秋咬碎枣核，只觉得不够痛快，她看着高启盛眉飞色舞的样子，直接咬上后槽牙。
“高启盛。”
“啊？”
她冷笑了一下，问：“你经常在白金瀚约姑娘吗？”
“什，什么?”
这一句，差点让高启盛闪到舌头。
捏着红枣的手肆意晃动，李清秋玩笑道：“呵，看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嘛。”
“听你讲述，似乎连常约的类型也都对得上。”
“不愧是白金瀚一夜能花六十万订单的公子哥。”
李清秋几乎拐着音阴阳怪气，怒火与看戏并存，也不忙着修改妆容了，双手环抱靠在梳妆台，想看看究竟会如何交代。
高启盛看向她的眼神多些许无奈，而后低头一笑。
“你在质疑我。”
“但如果我说我没有，你是不是也不会相信?”
李清秋给出一个不置可否的态度。
高启盛转过身，站在她的同侧，双手后撑，背倚着桌台，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连同眼神也从她的身上下移至别处。
但声音明显粗了不少：“是，我承认曾经有一段时间过得确实颓丧。”
“我也不准备狡辩，说那些都只是唐小虎的场子。”
“不过仅仅只是一段时间而已。”
“我哥管我那么严，怎么可能允许我长期放纵呢？”
“而且再怎么说我也是有身份的人了，白金瀚的人什么样，我又不是不知道。”
“你可以怀疑其他，但唯独这个。”他将五指微曲，在桌面上一下下的轻叩，带着极强暗示：“男女之事，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李清秋的视线聚焦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垂眼，又抬起。对于成年人那点事，她都懂，也就不明说了。
但就是因为了解高启盛骄傲的心气，所以她才没有深入探究。
说与不说，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但在某个特定时刻，她就是很想提。
然后看高启盛慌张或者难为情的样子。会提醒自己，从现在起，每个人都有一段过去，而他们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学生了。
要想回到当初的单纯已经不可能了，他们是成年人，要想携手并进，只会比以往更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