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锦语调和脚步，都显得格外轻快。
“你传信告诉钰儿，我们都安好，正在外游山玩水，勿念！”
温锦说着，脚步轻盈敏捷地向山下走去。
萧昱辰连忙传音告诉儿女，不用为他们“二老”担心，他们现在好得很……问题都解决了，他们在外游山玩水，勿念。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萧昱辰快步向温锦追去。
两人来到山下大路上，来往的人多了起来。
有像他们一样的游客，也有前来烧香祈福之人，还有些挑着担子做小生意的人。
萧昱辰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锦儿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只是恐怕要失望了！
这世间，不还是这个样子吗？
至少，他没发现任何变化。
但萧昱辰很快发现……他可能错了！
还是有变化的！
就比如，他们要进峨眉派前院儿，参观道观之时，守在道观外的小道姑们，对温锦毕恭毕敬，笑脸相迎，非常热情。
对他则爱搭不理，冷冷淡淡……萧昱辰忽然就有点儿想念，刚才那几个年轻人——至少他们还客气地称呼一声“小相公”。
而这些小道姑们，仿佛看不见他这么大一个人！
“夫人您请！小道给您带路，您要烧香，点灯，祈福，求道符，还是算命呀？或者家里要辟邪驱鬼？”
小道姑恭敬地跟在温锦身边，年轻的小脸儿上，满是尊敬，却并不显得过分谦卑，总之，让人感觉很舒服。
只是，萧昱辰不太舒服……
他生在帝王之家，自己也做了好些年帝王，如今儿子也是帝王……
如此被人无视，真是平生第一次！就……不太习惯。
他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小道姑根本“没听见”，只热切跟温锦说话，“哦，您只想随便看看呀？可以可以，现在不忙，人手不缺，可要小道领您到处看看？”
温锦摸了摸身上，没找到荷包……对了，她的东西都习惯放在空间里。
如今空间没有了，她的那些存货也没了。
温锦讪讪一笑，从头上取下一根白玉簪，递给小道姑，“多谢，不过不用了，我们自己走走就好。”
“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小道姑脸色一红，连忙把温锦的礼物推回去，“跟您走在一起，小道如沐春风，您身上有种长者的灵明之气，小道已经沾了您的光了，再收您的礼，于小道修行不利！多谢多谢！您请收回吧！您慢慢看，有事唤我们就成！”
小道姑拱了拱手，笑容甜美地退了两步，就转身离开了。
“啧……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萧昱辰小声抱怨道。
温锦却想到，曾几何时，女人一直都被区别对待——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别说受人尊敬了，女人连个“独立的人”都不能算……如今能有此待遇，也算扬眉吐气了。
“不舒服吗？”温锦看着萧昱辰，“习惯就好了。”
萧昱辰摇摇头，“因为这里是峨眉派的道观，才会如此，换做别的地方，绝不是这样！”
“而且，你如今不论气质、样貌，都叫人肃然起敬，他们对你才会这样，如果换做别的女子……”
萧昱辰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别的小道姑，领着一行女子从一旁经过。
一行女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和他如今身体面貌年纪差不多的男子。
小道姑对这一行女子，也像对温锦一样，热情，客气，彬彬有礼。对待男子，则淡漠得多。
从小看多了女子不论是在家还是在外，对男子的态度都是恭敬中夹杂着讨好……萧昱辰对这幅画面，颇为惊讶不适。
“这……”
温锦迎着他狐疑震惊的视线，挑眉而笑。
谁说什么都没有改变？谁说她的尝试失败了？
“这只是巧合而已！”萧昱辰不知是在说服温锦，还是说服自己。
他阔步走在前头，不远不近地跟着前头这一行人。
这一行人中的男子也留意到了他。
在萧昱辰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着萧昱辰，以及他身后的温锦。
他们的目光，在接触到温锦时，不由肃然起敬。
再看向萧昱辰时……啧，带着些鄙夷和嫌弃。
萧昱辰：“……什么情况？”
萧昱辰哪儿受过这种“待遇”，他心下不忿且好奇，他紧走几步，追上前头这一行男子。
还没等他开口，这一行人中看起来比他还年轻的几个，就加快步伐，仿佛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赶紧避开他。
倒是有两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子，目光严厉，不太认同的看着他。
萧昱辰清了清嗓子，“素不相识，萍水相逢，怎么我看诸位看我的眼神，颇有些不善？是我多心，还是……”
“兄台没有多心，我等确实看不惯兄台的做法！”两个男子中，一袭白衣那个，倒是个直肠子。
不等萧昱辰问完，他便拱手道，“那位夫人年长且气度不凡，女子乃智慧的化身，与我们这些莽夫不同，你怎好走在那位睿智夫人的前头？毫无谦恭之心？”
萧昱辰：“……！”
他震惊地看着面前男子，又回眸去看温锦。
这是他生活的那个小世界吗？
温锦笑盈盈地回望着他。
“萍水相逢，兄台问了，才多说这么些，兄台好自为之。”两人拱手离开。
萧昱辰大受冲击，不敢置信。
温锦缓步上前，“体验如何？”
萧昱辰眉头紧蹙，“难以置信，而且……不爽，很不爽。”
“你觉得不爽，然而女性在比这更‘不爽’，更不公平的待遇中，生活了几千年。”温锦神色淡了下来。
萧昱辰凝神看着她，“我知你怜恤她们……但这里是峨眉山道观，离开这里，外面的世界，未必就有这样天翻地覆的改变。”
温锦摇头，“你说错了，我不是怜恤她们……我就是她们。”
萧昱辰微微愣神。
温锦阔步向前走去。
萧昱辰连忙追上，他习惯性地，正要走在温锦前头半步……立刻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不善的目光。
即便强势如他，在这众多责备的目光中也倍感压力。
明白了！
他似乎能体会到，过去那些想要为自己争取权利，那些明明有能力，却只能受世俗压迫，泯没了才华和个性的女子，所承受的压力了。
萧昱辰抬眸望着温锦的背影……他终于能体会她内心的灼热，对这件事的执着，她非这么做不可的原因了！
若非突然发生这么大的转变，萧昱辰觉得，他大概穷极十辈子，也难以对“男性特权”有如此深刻的认识。
他正要告诉温锦，他的感受。
却见前头突然跳出一人，拦住温锦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