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长大了。”冷漠的话从庄文渊口中传出，像是对江渊说的，也像是对空气说的。
江渊知道，庄文渊来看他无非就是想寄托一下他那莫须有的思念，给自己些许慰藉，假装他是一个关心孩子的好父亲。
其次就是庄文渊更加明确他自己的猜想，想要从小控制住他。
“我都是为你好”这种话，想来都是他精神控制的手段。
江渊可不是仅仅六岁的小朋友，活了几辈子怎会听不懂这老狐狸话中的深层含义。
不过也好，说了这话也有另外一个好处，庄文渊的意思是他想让自己成长，同时也会给他放权。
这么早放权倒是他始料不及的。
不过能把权握在手里，总比任人宰割好。
只是……
庄文渊的权他可不想要。
如果是这全交到了自己手中，那不会是自己的利刃，只会是庄文渊最好控制住自己的一把刀。
他的人，还是得他自己慢慢找。
“小爸，我想从我父亲那边要一个人。”江渊从庄文渊的怀里出来站在他的眼前突然意味不明的开口。
庄文渊蹙了蹙眉，“这得问你的父亲。”
“可您不是不让我见他吗？”江渊漆黑的眸子对上庄文渊，轻轻歪头表达着自己的不解。
庄文渊依旧保持他的笑容，毫不在意的说着：“我想你父亲应该很乐意给你用人，你就说他的名字我直接派给你。”
江渊眉眼弯弯，开口问道：“我要父亲的人不需要经过父亲的同意，反而还需要经过您的同意吗？”
听到这话庄文渊在脸上一僵，万年不变的笑容沉了沉“小渊这是在苛责小爸？”
“没有，这只是就事论事。”
“呵，不过是杀了个人，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庄文渊将两只手肘撑在沙发的扶手上双手交叉，望着眼前小小一个的江渊。
“不过还行，倒是有胆子。”
起码比那些废物强多了。
“说吧，你要哪个人。”
“季舒。”江渊也没想瞒着，直接把要的人名给说出来了。
“为什么想要他？”
江渊并不认为庄文渊之前没有了解过这些人，但也说出自己的想法。
“忠诚，聪明。”
这四个字可以代表一切，而且……季舒他也才刚刚成年，他们俩的关系还算不错。
毕竟他是两年前被父亲带出去玩的时候无意间救回来的，那会是因为父亲那边缺人自己又被庄文渊看的死死的，所以就将他留到了父亲身边。
虽然从那之后庄文渊就再也没让他和父亲一起出去过，不过也幸亏那次出去，总归还是带了个可信的人回来。
孤儿，有脑子，知恩图报。
完全符合可以信任的人的标准。
季舒在外面是个小乞丐，每天就只能靠抢别人不要的东西才能在大街上苟活。
外面的治安其实并不好，每个地方都有相应的地头蛇，而季舒一个人势单力薄的，大多数都是吃力不讨好，抢来的东西都被别人抢走。
而那天正好是一群人围殴他，恰好就被江渊看见告诉了父亲。
他们带的人多，而且手上又有枪，没有人敢对付他们。
江渊还记得，他当时说过的话，“哥哥你想活吗？”
季舒就满身是血的跪在地上看着那个小不点，“当然想啊。”自己的父母拼了命的把自己救下来，怎么能不想活？
他为什么每天要跟一帮地头蛇作对，就是为了想要在这脏乱差的环境下讨到一口饭吃。
仅仅只要那一口饭，他就能活。
“哥哥，你要不跟着我吧。”是孩童般真挚的语言，也给季舒带来希望。
季舒抬头看着小孩身后穿着黑衣服的一众人身体微微一颤，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也不知道是看上了他什么。
是这条只能在垃圾桶里翻东西吃的贱命吗？
又或者是那别人无法拥有的，想要活下来的信念。
“好。”
—————
“好，那他现在就是你的人了。”庄文渊自然知道这个人是江渊亲自救回来的。
他可以容忍江渊有自己的能力，以及他自己赐予自己的权利，这一点他和江渊很像，他们都需要永不背叛自己的人。
很好，这才像他的好孩子。
“我想睡了。”无疑就是江渊对庄文渊下了逐客令。
“那小爸先走了。”庄文渊起身离开房间，他暂时也不必多干扰江渊。
毕竟孩子总是要成长的。
没过一会儿就响起了敲门声。
“进。”江渊就坐在庄文渊原本的位置上注视着进他房间的人。
“小帮主。”季舒走到江渊眼前屈膝蹲下，在主子面前需要给主子尊重，哪怕对方只是个小孩。
“你成年了？”江渊看着眼前的人问，他记得他刚来沉渊帮的时候也只是小小一个，好像才十一二岁的样子，如今长的也算高大了。
“没有，今年足16岁。”
季舒长的斯文，倒是很清秀，手脚功夫很强，脑袋也好，不然他也不至于就花了3，4年就当上了小组长。
“比我大十岁啊。”江渊像是想到了什么感叹一声。
季舒点头。
“愿意跟我吗？”也许跟着我会吃很多苦头。
季舒看着眼前的小孩，就想起了四年前那个雨夜，那时的小孩就像现在一样，只不过他那时是被江城抱在怀里的。
“你想活吗？”
这两句话在季舒的脑海中割裂，然后再融合成一句话。
……
“愿意。”并且永远愿意。
“跟了我就不能反悔了。”
“是。”
“出去吧。”
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原本门外两个人做的事情，现在只是换成了季舒做了。
吃完饭的目标很明确，靶场。
今天没有庄文渊这个恶魔跟着，江渊倒是觉得无功一身轻，能独自发泄情绪显然是生活中最美好的一件事情。
“都过来站好，站在一排头上顶个苹果。”一个声音粗犷的人呵斥道。
江渊进的是私人靶场，他靠门很近，所以能听到外场的声音，练了一上午，总觉得是有点无聊了，出去看看热闹也不错。
外面的人看见小帮主从私人靶场里出来，都恭敬的对他点头“小帮主”。
就连刚刚粗犷声音的主人也不例外，仿佛现在怂的跟个鹌鹑蛋一样的人，跟刚刚那个人不是同一个。
江渊往他们的那个方向看去，那是一排小孩身高各不相同，是从矮到高排列的，他们每个人头上都放了一个苹果，有大的有小的。
“你们就这么让他们练吗？”江渊扫视了一周对他点头表示尊敬的这些人。
“是……是是啊，光打板子没有实战的感觉，是……人的话他们练起来会更有感觉一点。”上头那个人就是这么说的，他也不敢不做啊。
江渊轻啧一声，低声说了一句“丧心病狂。”
江渊再次扫了一眼说话的那个人，缓缓开口：“带我去看看那群小孩。”
很难想象出这句话是从江渊的口中说出来的，毕竟在旁人眼里他才是那个小孩。
那些被抓过来的小孩，有好些个都比他还大。
小帮主的话是不容置疑的，为首的粗壮男人为江渊指路。
果然，在射击场的角落里藏着一道暗门，其实江渊知道这个地方，但是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存放沉渊帮机密武器的地方，却没想到竟然是用来藏这些人的。
暗门里面是一些高科技精密设备，里面的人都是庄文渊的人，带着江渊走的粗壮男人带他走到玻璃电梯口处就不再往前。
他憨憨的挠了挠脑袋，面带着歉意的对江渊开口：“小帮主，这下面我就不能过去了，但是你可以。”
江渊抬头看着说话的人，微微点头回应。
庄文渊没给他限制，所以他在沉渊帮里几乎哪里都可以进入。
站在江渊旁边的季舒为江渊按下电梯按钮，暗室的地下只有一层。
自从庄文渊让季舒跟着江渊后季舒也自由许多，他的任务从来都只是忠于江渊并保护他的安全，其余并没有过多的限制。
所以在除了江渊房间外的地方，他都是片刻不离江渊的。
而庄文渊也默许了季舒的行为，电梯并没有发出警报声，算是承认了他的身份。
“叮--”
电梯运行向下。
玻璃电梯的四周几乎是全透明的可以提前看清底下的一切。
虽然说底下只有一层，但是这一层也有几十米高，电梯的正下方是一个圆形平台，平台上的几人都在机械式的工作。
机械的不像是个人，更像是通过程序固定好的机器。
除了那些人外，几乎就都是精密仪器了，这是就连已经通过许多副本的江渊都未曾见到过的东西。
这是远超他们那个时代的机器，江渊的双眸亮了亮，在外人看来，他就像是个看到惊喜的小孩，那是毫不掩饰的喜悦。
情绪是能够被感染的，就像是一直站在江渊身边的季舒，他看到江渊这个模样，心中只能默默的感叹，像江渊这样纯粹的小孩真不应该诞生在这个罪恶之都。
虽然季舒心中是这么想的，但在表面上他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样子，在沉渊帮里的所有人都要学会做一件事情，那就是伪装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即使季舒现在年纪也并不大。
像他们这种人，内心的所思所想都不可以暴露在脸上，这是江城教给他的，也是他想要教给自己儿子的。
只是他根本没有机会。
但是没关系，季舒记住了，所以他想教给江渊，哪怕江渊似乎也早就明白了。
玻璃电梯的一角，红灯闪烁了一秒又熄灭，无人察觉。
“啧，小渊旁边的人可不安分啊。”就像是能看透人心，庄文渊没头没尾的说出这句话。
无人察觉的另一边，江渊的嘴角微勾。
他知道啊，他当然知道。
他若是不把自己的内心情绪表露出来，庄文渊就会发现他没有完全控制住自己，那样的话，庄文渊就会采取别的手段。
他不敢保证那些手段是什么，但是在他羽翼丰满之前是不会直接对上庄文渊的。
所以他有时候露点小孩子的情绪，更能打消庄文渊的怀疑，更何况是庄文渊让他长成他自己的那副模样的。
从天真到冷血的这一段时间，需要慢慢来，人总是会变的，但并不是瞬息的，而是潜移默化的……
该慢慢来，不然的话就演的很假。
“小帮主。”是门外的人站成两排恭恭敬敬的向江渊鞠躬。
江渊是庄文渊早已内定好的下一任帮主，无论他之后长成什么样子，但就冲着他是江城的儿子，他未来的命运就已经提前被庄文渊给定下了。
“小帮主，跟我来。”离江渊最近的黑衣人开口。
江渊点头，从这里的人来看，庄文渊对这个地方可以说是很重视了，这里可全部都是他的人。
地下实验室很大，两侧是梯式的自动电梯，江渊往上看，很大，这整个地下实验室都比江渊想象中的大上许多。
“叮—身份验证成功”
黑衣人带着江渊走进电梯，后突然又转头扫了一眼，正想一同上电梯的季舒，语气微沉道：“抱歉，渊爷只让小帮主一个人上去。”
黑衣人着重强调着三个字“一个人。”
这三个字就像生怕季舒听不见那般，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和轻蔑。
季舒的脸上一僵，不过还是没有开口，他这是在等江渊的指示。
毕竟以庄为渊的说法，在整个沉渊帮就只有小帮主才能直接命令他，包括他自己也这么想。
他根本无需听从别人是怎么说的，只要听江渊一个人的就好。
“你留在这里等着我。”江渊叹了口气，开口，语气中似乎是在惋惜着什么，而那个黑衣人嘲讽的表情更甚了。
黑衣人操作着控制板，启动电梯，他们要去的是第四层。
江渊不知道下面的几层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过也无妨，他能发现这个地方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
“小帮主，走吧。”
黑衣人的语气称不上有多恭敬，和他先前那个鞠躬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